寻找白慕
寻找白慕
○郭宏冰
一
我的男朋友徐忆在上个星期回到了他的初恋女友郑芳菲的怀抱。因此,我决定我也要找到我的初恋男友,哪怕他有女朋友,他有妻子,他有孩子,我都要告诉他,我还爱着他,即便他并不爱我,甚至并不能想起来我是谁。
上周的星期六,我拎着一个巨大的超市购物布袋来到徐忆的楼下搭上了通往十三楼的电梯。巨大的布袋里是蔬菜、水果、冷冻牛排和一瓶红酒。恋爱两年来,每个星期六的中午我们都会共进午餐,这俨然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节目。除非,加班、生病、外出。
用徐忆亲手给我的钥匙打开了1308号房门,我发现门口的鞋垫子上并没有徐忆那双我刚刚买给他的前天还穿在他脚上的老人头牌皮鞋。我边脱鞋子边对着房间里面喊:“徐忆,徐忆!你在吗?”当我找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确定徐忆不在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笼罩了我。我不能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强烈的,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两年前,我在新华书店的一隅翻看一本名为《小魔怪黏巴达》的漫画,一个男人从我的背后擦身而过。我不能确定是他身体上附加的哪部分零件掳掠了我身后的一小撮头发,我只知道,他的经过是伴随着我头皮上一丝扯拽的疼痛的。喉间发出的一声“嘶”被我紧闭的双唇阻隔在了身体内部。我并没有发怒,甚至懒得回头去看,天生难打理的头发像枯草一样铺展在我的脑后,让我想到它便心生烦闷。之所以知道刚刚经过的是位男士,那是因为在刚刚他紧贴着我的背后穿过书店狭小的过道时,我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草木香气,加以我小说家的敏感,我断定这种香气是属于男人的,还很有可能是位英俊帅气的男人。即便我并没有回转头来证实我的臆断。
十分钟之后,我的头皮又经历了一次生拉硬拽的疼痛,这不得不使我想起脑后永远缺失水分如一蓬枯草的头发,想到它们不禁让我联想到广告片中女主角如丝如水的秀发在男主人公的掌心里温柔流淌的姿态。想到这些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心情很差的我很容易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来。我回过头对着刚刚从我身边经过的这位男士说:“喂,前面那位先生,喂,你等等!”男人应声回过头来,露出茫然的神情,他说:“你是在喊我吗?”我说:“你觉得会是别人吗?”男人的表情更加迷茫,眉头微皱着,嘴角却弥漫着不解的微笑,我刚刚猜测的非常准确,他果真是个好看的男人。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眼睛在他的脸部停留得过久,我干咳了一声以作掩饰,然后我用手指了指他藏青色西装的袖口。
男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查看,便看到了自己左侧袖口的纽扣上挂着几根呈现着蜷缩姿态的枯黄头发。那是他在两次经过我的身后,毫不留情地从我的头皮上生拉硬拽下来的,而他居然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男人举着袖管看着那几根如吊死鬼般在空中飘荡的枯黄长发,又抬头看了看我正紧绷着严肃的脸。转而,男人微笑起来,他的微笑里有真诚,有豁达,有潇洒,却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他微笑着欠身,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有注意。”反倒是我被他的微笑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仿佛无缘无故撒赖的小孩子,我撅起了嘴,小声嘟囔着:“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男人转过身没走两步又转回来,笑着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嘴一撇,眼睛一斜,心想,又不用你赔偿医药费,至于和我套近乎吗?男人并没留意我的表情,而是做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状。突然,他用手中的书点着我说:“你是流苏,没错,你就是流苏,我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听男人这么一说,我不禁害羞起来,被我的读者认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我刚想开口问他是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的我?就听到他说:“你本人可没有照片上漂亮。”
我刚刚升腾起来的好心情如同被一阵狂风吹过般七零八落,不知去向。我的脸一沉,乌云笼罩上来。“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拿起刚刚选好的漫画书目不斜视地从他的面前走过,一直走到书店的付款台前。交过钱之后,一转身就看到刚刚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有关计算机应用的书。在他的面前,我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我自认为最灿烂最迷人的微笑,我用鼻子嗤出一句话来:“你这种撩妹的套路,八百年前就不流行了。”说完这话之后我暗自得意,脚下生风般地走出了书店大门。
没想到,两个星期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