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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

2018-12-29 09:50:40 兴化日报(数字报)

○庞余亮

电脑也是有感应的,可能它猜到了彭三郎要打它,竟然更新好了。可彭三郎身体里的那只快到下来的“蛋”却不见了。无影无踪。

彭三郎听见自己干涩的喘息声在房间里乱蹿。他点开“悲歌”的文档,那里有彭三郎最孤独、最亲切、最贴心的文字。每个字都是他秘密的亲人。它们来到他身边时的天气都记得。刮风时来的,下雨时来的,炎热时来的。这些和小胖子不一样,是他真正的私生子,不是液体,也不是固体,是彭三郎的骨头。这些骨头还在长,有的长了开头,有的长了题目和几个字。但彭三郎不着急,这几个字背后是一大片土壤,将来会种下什么,收获什么。彭三郎似乎是知道的。只不过,时机没成熟,时候到了,它们就拔节了,发育了。这些私生子总躲藏这电脑里,蛰伏着,随时等候他的召唤。

现在,彭三郎想写那个空虚而寂静的彭家庄;想写村庄里不安游荡的彭林元;想写如小偷一样苟活的王春巧;想写日渐衰老还幽怨不已的顾粉莲;想写还在垃圾遍布的河水中的彭二郎。这些家人全在他的脑海里,但彭三郎失去了词语,失去了句子。彭三郎想通过阅读自己的文字再找到下一篇文字。这是彭三郎的写作术。但彭三郎的头脑里却没有了词语,更没有句子。哗啦哗啦的,麻将叠起,又推倒,杂乱、荒芜,又相互不理会。彭三郎觉得自己成了这世上多余的一张牌。

彭三郎一直坐着等属于他的词语,没去吃饭,他也不饿。彭三郎的内心风起云涌,他对另外一个自己作自我检讨。他随波逐流。他对文学的不忠诚。

彭三郎正纠结着,一只女人的手探了过来,仿佛一篇恐怖小说。那是一只涂满了猩红指甲油的手,而且这只女鬼般的手正在往彭三郎的肩头落。说时迟,那时快。彭三郎反应迅速,狠拍打了那只手,还跃起来,猛然退让,巨大的恐吓令彭三郎哆嗦不已。

直到“女鬼”咯咯咯地笑起来,彭三郎才醒过来,这只女鬼手的主人是白若君。白若君捂着被拍疼的手,呵呵笑,你也怕吗?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心里没鬼,怎么就哆嗦了,脸就白了。

彭三郎紧盯着白若君的肚子,平坦如初,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正愣着,白若君把一片菠萝塞到了彭三郎依然张着的嘴巴里,说,宝宝别怕,安慰安慰。

菠萝太酸了,彭三郎醒了,身体里全是怒火,雄赳赳、气昂昂,搬起白若君就扔到了床上。白若君小声地喊,你别碰我的头。

彭三郎腾出手,摸到一只安全套,用嘴撕开,三扒两扒,就把白若君的下身扯光了,对着白若君使了劲。

彭三郎想说,我用不着你的头。可嘴巴里的菠萝还没咽下去。酸涩的菠萝汁液在他的身体澎湃游走,直到全部涌到了那只小小的乳胶口袋里。

结束后,白若君坐起来,抽了他一个耳光,不重。

彭三郎盯着白若君,满脸的悲戚和慈祥,仿佛面前就是人民医院妇产科那只血淋淋的塑料桶。那个未成型的胎儿就在血水中划着自由泳,还劈波斩浪。

白若君以为彭三郎被打傻了,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拉上,就上前为彭三郎揉刚才打过的脸,说,我叫你别碰我的头,可你偏偏要碰我的头,你知道不知道我刚才做的头花了多少钱吗?

彭三郎醒了,赶紧跳到凳子上,把“悲歌”中的《完成》打开,续写起来。电脑键盘被敲得噼噼啪啪响。白若君说,你哪里是打字?你分明是在炒黄豆!彭三郎不说话,黄豆越炒越快,越炒越响亮,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我说的话有半屋子

我浪费的纸有一吨

我既像一个老教师

又像一个退休的官吏

那么凉,又那么坚硬

我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

我做错的事在一本书中

我遭遇的人将一个个消失

金钱命令我扁下去

脂肪又命令我圆起来

喏,我既是狱卒,又是死囚

我惟一的罪行就是生活。”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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