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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2019-02-15 12:30:18 兴化日报(数字报)

□赵娟湘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辛弃疾用三十三个字就写极了元宵节的盛况,展现出一个火树银花、游人如织的不夜城。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种娱乐项目层出不穷。赏花灯,已不再令人神往。然而,在我的记忆深处,有几盏花灯的烛光经久不灭,勾勒着灯火阑珊的意境。

我们小时候玩的花灯是由匠人手工扎制而成的。常见的有兔子灯、金鱼灯、莲花灯等。先用细细的竹蔑条扎出骨架,然后用彩纸糊蒙起来,中间安放一支小小的蜡烛。到了晚上,点亮蜡烛,或提或拉,一团团烛火就飘荡在街头巷尾了。花灯不昂贵,可也不算便宜,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拥有的。我们家孩子多,母亲是不会花那种“闲钱”,给我们买上一盏花灯让我们玩耍的。可是,父亲对我们教管很严,不允许我们跟在别人家的孩子后面讨好献殷勤,我只能羡慕地看着有灯的孩子在门前路过。

有一年元宵节,一位被父亲治好病的扎灯匠为了表示感激之情,特地赶工扎了一只马灯送到我们家,可把我和哥哥乐坏了!这只马灯别具一格。它是一匹白色的小马驹,马的身体却一分为二。玩灯时,把马的前半个身体和后半个身体分别系在腰间,看上去就像骑马一样,威风极了!哥哥把灯系上后就再也不肯解下来,我嚷嚷着也非要不可,母亲答应我等哥哥玩会儿再让我玩,我这才勉强坐下来吃晚饭。哥哥却是等不及天黑,点上马肚子里的蜡烛就兴冲冲地“驰骋”了。

没过一会儿,小堂哥就像风一样从门外冲了进来:“马灯烧掉了!马灯烧掉了!”我愣愣地看着他,小堂哥脸上的笑容却是隐藏不住了:“真的,不骗你。你哥站在大门外不敢家来呢。”直到母亲拉回了蔫头蔫脑的哥哥,看到耷拉在他腰间的竹蔑架,我这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响亮,怎么哄都哄不住。没办法,母亲只好去买了一只红色的兔子灯回来,总算止住了我的号哭。

我看了看兔子灯,虽然不及马灯威风,终归是我平时盼不得的希罕物。母亲还言明不许哥哥染指,我也就转悲为喜,点上蜡烛,拉着兔子灯出门玩了。

兔子灯靠安装在底部的四个木制小轴承在地面移动,由于地面不平,兔子灯颠簸得很厉害,我牵着绳子在前面慢慢走,简直是三步一回头地察看着,生怕一不小心重蹈哥哥的覆辙。突然,一阵风吹来,蜡烛的火焰摇曳起来,快要舔上纸壁了,吓得我连忙吹灭了蜡烛。没了烛火,我拖灯自是轻松多了,可是黑灯瞎火的也没人注意看,有点锦衣夜行的遗憾。原本是想炫耀一番的,可是路上人少灯稀,远处只有三两盏灯火。我转了一圈,悻悻地把兔子灯送回了家。

这时,大堂哥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他肩扛一根长长的晾衣竿,竿头绑着的是他一下午的“杰作”——一只四不像的花灯。当我撵上大堂哥时,他的身后已经排成了一条小队伍,七八个小孩子跟随在他身后在巷子里穿行,一边齐声高唱着儿歌:“毛延寿啊,啃骨头啊。芦材棒儿,捡骨头啊。”花灯扎得虽然粗陋,但是聪明的大堂哥把它高高举在头顶,用烛火凝聚了小伙伴们的童心。来回游转了好几条巷子,队伍越来越长,人数是有增无减,大堂哥像个司令员一样,得意洋洋。突然,“呼”的一声,花灯也被点燃了,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张张笑脸。很快,有碎纸片带着残火从竿头掉落下来,大家笑着、叫着,四散而去。

那只兔子灯被我拖出去玩了好几个晚上一直没被烧毁。直到元宵节远去,再也没人玩灯了,我才同意母亲把兔子灯放进了杂物间。我经常去看看它,看到它落了一层薄灰,看到它被风吹褪了颜色。终于,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把它给扔了。

有了女儿后,我每年都要给她买一只花灯,可是,女儿并不喜欢玩花灯。这些花灯色彩艳丽,精美逼真,然而它们只是徒具其形。它们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塑料产品,失去了花灯的灵魂。

如今的花灯,成了那个让人千寻百觅的女子,蓦然回首,已远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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