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的春天
春节还没到,就立春了。那些暖洋洋的情愫,也随春节酝酿、萌动起来。
那么多人的盼望,那么漫长的等待,春节其实很短,算上除夕,也就一天半。正因如此吧,才弥足珍贵,没有了繁文缛节,直抵主题。如今,年是压缩了,还好,却是精华版。
母亲喜欢说,大人过着小孩的日子。过年,也是从孩子归家开始。我是除夕前一天回家的,年也延长了一天。炸年货、蒸馒头、包菜卷……不管多少,总要忙一番,把年味忙出来。我仍像个孩子,屁颠颠地在父母面前听命,打个下手。年复一年,年仍没有变,仍孩子般“黏”人。
除夕包饺子,荤的、素的都要多包一些,显出年年有余。这时,我才有“主力”位置。母亲和面,我剁馅,父亲则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袖手旁观。母亲不能看父亲闲,就拾掇父亲。父亲充耳不闻,自顾看电视。母亲也不生气,翻出一年的“陈谷子烂芝麻”,数落起父亲。
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们都知根知底。或许,这就是他们交流的方式,包括爱。我默不作声,手里的面皮,如同时光的年轮,包上馅,满是温馨的味道。
包好饺子,父亲自觉去烧锅。“烧几瓢水?”这话,我听了20多年,母亲要回答一辈子。这不怪父亲,他熟稔农事,家事却一窍不通。锅里的水,是家的“吃水线”,随子女的成长、婚嫁,在岁月里浮浮沉沉,也只有母亲拿捏得准。
吃完饺子,熬岁,看春晚。母亲也陪着看,她看不懂,说得驴头不对马嘴。父亲点头应和着。这辈子,父亲看的电视总有两个版本,他的人生是否也一样呢?后来,母亲睡着了。父亲把她抱上床,小心翼翼地脱去外衣,盖好、掖好……我的眼湿润了,想起《诗经》里的盟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安顿好母亲,父亲拖出土豆种,用刀分起块。父亲的手皲裂得像孩子的嘴。母亲醒时,不让他干,他就背着她。打过春,种子就要下地,不等人。庄稼和母亲的脾性,他都摸得清楚,知道怎么应付。
贴上春联,年就眉清目秀了。春联是父亲买的,倾注了他的心愿。父亲贴,母亲看。贴好一副,他就读给母亲听。母亲不识字,听不明白,却懂,笑眯眯地点头叫好。
大年初一,父亲起得很早,把我叫醒,去上坟。那些坟也有姓氏和身份,像村里年迈的老人,眯瞪着眼,接受子孙的恭贺。爆竹、纸钱、酒菜、拜年……我总感觉,他们并没有离我们而去,只是把家从村庄搬到田里,仍过着同样的生活,连春节都一模一样。给先人拜过年,接着是村里的长辈。老人如同危房,也会年久失修。他们很多都已记不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他们,一如记住麦田里的那些坟。
时光就像那条田间小路,他们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春天蛰伏在泥土里,不紧不慢,不早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