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宇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春节就是中国人的狂欢节。在这短暂的日子里，无论大人、小孩、老人、妇女谁都感到在神仙般地生活着。但是，正应了那句描写神仙生活的俗语：洞中方一日，世上一千年。欢腾的大年，瞬间就消失了。
    人总归是人，不是神仙。辛辛苦苦一年，让自己过几天神仙日子，那只是在抚慰自己。等到正月十五，大家终于从浓烈的热闹气氛中清醒过来。乡间流传一句老话：过了正月半，家家找事干。现在的人们头脑更是清醒。没等到正月初六，交通线上就迎来了客流高峰。明摆着，大家都在各奔前程呢。
    但是，总有人不甘心将企盼300多天的好日子就此划上句号，他们还想着法子抓住年的尾巴，再闹一闹。于是家乡人为了寻找到好运气，就在正月十六舞火把。他们是想借助火的威力彻底烧去身上的晦气，让自己在新的一年顺顺当当地收获喜气。
    正当十六夜，大人们等到天色完全放黑，就各自带着全家人走向旷野。有的火把是竹篾做成的，有的是芦苇做成的，还有的干脆就是一捆稻草。讲究的人家，在火把中夹裹鞭炮，一点一烧，火焰熊熊，噼里啪啦，声光俱全。其实不管燃烧什么火把，目的就是为了烧去晦气。待到腾腾的火焰逐渐消减，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冲过火苗，跨越过去，高声呼喊：来年发大财！来年大丰收！
    点完火把，从田野回来，男人们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找来系船的船桩子，敲响锣鼓，走向多年不生育孩子的人家。因为船桩子是用木头削成，一头大，一头小，有一点像男性的生殖器。村里人这就将古老的生殖崇拜，变成生育的希望，给盼望有孩子的人家送去祝福。主人当然高兴万分，不但递上好烟好茶，还端来滚热的汤圆。就在众人嘻嘻哈哈之时，随从而来的小男孩便钻进了主人的房间。他先是在床上滚来翻去，接着是在床上撒尿。等到主人发觉，那过年新铺的被褥里外都被画上流动的地图，哭笑不得的夫妇只得挤在床角落挨过一夜。
    相比男人的恶作剧，妇女则是文静许多。她们拥挤在一起，按照历史上早就流行的习俗，搞一种占卜游戏——请灰堆姑娘。所谓的请灰堆姑娘，就是让两个未出嫁的姑娘搭着畚箕，来到灰堆旁边，默默祷告几句，再将畚箕在灰堆上转晃两圈，这就象征着发出邀请。回到家，在畚箕把手那边插上一只筷子，架空在布满草木灰的桌子上方，就可以占卜了。灰堆姑娘是民间的神仙，和农家有着亲情，所以不管你在虔诚膜拜，还是嘻嘻哈哈，她都不摆一点神仙架子，总逗得众人开怀大笑。
    吃粮不管事的孩子们全然不顾什么发财和丰收，只知道自己的新一年希望就是少受父母的责怪。怎样才能在此时此刻讨得个挨骂，让新一年的晦气缠在年的尾巴上，被年带走呢？男孩们就用身子去撞击女孩，让她们生气，找她们责骂。只要有女孩使劲地责骂，男孩子就会一边蹦跳一边呼喊：啊，啊，再不会挨骂了！再不会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