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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化浴室

2016-02-19 10:08:41

□陶  晶

 

    冬天去浴室洗澡是一件极其痛快的事。这里所说的“浴室”,自然是公共浴室,否则哪有“痛快”一说。老家兴化的浴室极多,几乎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家门口找到一间。作为兴化人,你要是告诉别人你从不去浴室洗澡,只在自己家那方小小的天地里解决沐浴问题,那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曾经听说这样一句老话“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这更多的是说扬州。实际上我的家乡兴化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都是隶属于扬州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扬泰地区的风俗依旧十分相似,人们还是习惯于早上进茶馆吃早茶,晚上再舒舒服服地到澡堂泡个澡,这一天也算是圆满度过了。
    旧时的浴室更多被称为“澡堂”,或许这跟男澡堂里那口能泡澡的大池子有关。我曾经在一本介绍扬州本地文化的书上见过,旧时的澡堂是用竹片做“澡筹子”的,我小时候也曾见过那种一端刷了漆的“神奇”筹子,不同的颜色还有不一样的含义,代表着雅间的更贵一些,当然这也意味着享受的服务更加全面。尽管澡堂文化由来已久,但对于我这样一个90后而言,我更习惯用“浴室”这个“雅称”。我也不喜欢现在的那些“洗浴中心”、“休闲会所”,还是“浴室”更为质朴,更为贴切,而且这个称呼已经陪伴我20多年了。
    现在我就来说说我们家门口的这间浴室,它的名字既简单又纯粹,叫“清清浴室”,是我喜欢的风格。因为离家近,所以我是这儿的老顾客,隔三差五地便会来这儿“洗心革面”。我每次洗女普浴,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只消费5元,就算加上搓澡也不过10元,这比我曾经在南京见过的一间狭窄破败的小浴室便宜多了。当然,兴化的浴室环境不可能差,价格也没法定太高,否则周围的居民是不会买账的,由此也可以瞧见兴化人的一点精明。
    跟男浴室的大池子不同,女浴室是一个个独立而相连的淋蓬头,这就意味着女性都是站着洗澡。在家的时候,我喜欢一边洗澡一边思考人生,而到了公共场所,我喜欢观察周围的人。这观察可不是观察人裸露的外表,而是观察人情百态。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很多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正来源于浴室,浴室对我而言有启蒙意义,因为从大人们的说长道短中,孩子便可窥见他们所不知道的世界。孩子的眼睛比谁都亮,孩子的耳朵比谁都灵,孩提时代看到的一些影像记忆、听来的语言记忆,都会伴随这个孩子的成长,难以抹去。带着孩子的妇女们会一边给孩子洗澡,一边比较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说实话我小时候最惧怕这个时刻,“别人家的孩子”永远会让人感到厌烦。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奶奶会说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姑娘还没找对象,谁家的儿子儿媳正在闹离婚。小小的浴室一下子就变成了女人们舌头的竞技场,每个人的演讲欲都在此刻随着热腾腾的蒸气无限膨胀。
    熟练的搓澡工不仅动作要快,而且不能把客人搓疼,力道要恰到好处。我长这么大很少享受到搓澡这项别致的服务,原因也很简单,为了省钱。但每每回忆起被搓澡时的情形,还真的只能用“舒爽”二字概括。伏在用灌满温水的热水袋做的枕头上,整个身体自然放松,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只要拿出“我为鱼肉”的精神任搓澡师傅“宰割”,便可轻轻松松去除污垢之气,换谁谁不觉得舒爽呢?即使不让别人给你搓澡,兴化人自己也是一定不会省去这个环节的。我也曾遇见过从来不搓澡的外地人,这让我感到十分诧异,那人的理由是:皮肤长期以来习惯了,不搓澡也就不觉得怪异了。没错,人的皮肤还真是神奇,当有一天习惯被搓澡巾来回剐蹭后,反而离不开这种有些残酷的“虐待”了。
    浴室里的气压比较低,有人把到浴室“闷一下”当作爽快,也有人经受不住这种长时间的“闷”,恨不得迅速洗完逃离。体质不好的妇女和老人尤其容易“晕堂子”,年幼的我就曾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晕倒在水龙头下的阿姨。这种晕倒是残忍的,因为没有衣服的包裹,一旦摔倒,加上地面上水的作用,必然会遭大罪。即使没有倒地,只要发现有人“晕堂子”,表现出不舒服的症状,周围的好心人也必定会想尽办法把这人扶到换衣间,让她在皮质的沙发上躺一躺,甚至有更为热心肠的人会叫来一杯甘蔗汁,给那头晕的人补充一点糖分。兴化人的热心可见一斑。
    这就是别的地方很难与之媲美的兴化浴室。作为一个兴化人,能沐浴在这种休闲的文化中实在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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