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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杂记

2016-04-01 09:55:05

    岁初两件事——过年、扫墓。

    春节刚过,大哥急于外出谋生,约我前去扫墓。公墓在一个叫“南山”的地方,当地人则叫“南山子”、“北山子”。我到了,大哥还没来。也许是儿时的英雄情结使然,大理石墓最前排的烈士墓吸引了我的眼球。一块块长方形的黑色墓碑斜斜地铺在墓基上,黑底红字,红色已有些许脱落,碑文上方的红色五角星格外醒目。

    “革命烈士卢老五之墓”,隶书,下面一行小楷,“出生于一九二0年,一九四五年在兴化南门牺牲。”

    “老五”只是个称呼,他肯定有个大名,这个大名只有他和他的父母知道,25年来,可能从没被用过,男女老幼都叫他老五,部队正规一点,加了个姓。参加兴化解放战,他很兴奋,冲锋在前。家乡解放了,他的家人就可以分到土地,过上幸福自由的生活,但他没等到那一天。

    “革命烈士卢大蛇之墓”,“一九四六年在盐城伍佑镇牺牲。”

    大概他的父母大字不识,又生了个儿子,块头还不小,就叫“大蛇”吧,起个贱名,好养活。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也没谁给他过过像样的生日,以致他牺牲后,他的年龄和生日都被人淡忘了。他参加的应该是新四军,盐城可是新四军的根据地。

    “革命烈士王永平之墓”,“公元一九一六年生,于一九四六年在高邮牺牲。”

    30岁,在队伍里,他算是个老兵,家乡已经解放了,他没有留下来参加家乡的土改建设,他习惯了部队生活,他还要去解放别人的家乡。

    “革命烈士吉广才之墓”,“出生于一九二五年,一九四一年参加革命,任东台城防司令部连长,一九四六年在溱潼因战牺牲。”

    16岁就参加革命,20岁就当上了连长,他一定和他的名字一样,有许多过人之处,如果没有牺牲,他会有一个相当好的前程。

    我一个个看下去,臆想着种种可能的情况,一向平静的内心掀起了波澜。

    我感慨于烈士们英年早逝,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如果是普通人,年轻早殁,只能换来同情,但他们,却赢得了我满满的敬意。社会的进步,尤其是处于危难时期,不仅需要智者、贤者,指引社会前进的方向,更需要勇者、强者冲开一条血淋淋的出路。是他们,牺牲了“小我”,实现了“大我”。

    混迹于熙来攘往的名利场,我们无暇思考,也不愿去思考生的意义、死的价值。我曾经认为,死亡吞没了肉体和思想,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最终一站必然是虚无,“寿比南山”,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但瞻仰了烈士墓,又唤起了我的另一个意识,人活着应该有信仰,有追求,精神是可以永存的。

    哲人说,人活着有三个不同的层次:平凡地活着,体面地活着,明白地活着。像我这样平凡的人,平庸地活着,努力追求过上体面的生活,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年轻的烈士们,如果是为了温饱才参加革命,他们完全可以加入到条件优越的国民党,但他们有着崇高的信仰和追求,为了自己崇高的信仰和追求,他们愿意付出年轻的生命。这样的活着才是明白地活着;这样的牺牲,也才给有限的个体赋予了永恒的意义。

    中国人称“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三者居其一,虽久不疲,流芳百世。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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