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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里的风土画

2016-04-22 08:23:27

□冷玉斌

    仔细想想,似乎自己小时候是见过所谓“望子”的,再仔细想想,又似乎没有见过,但很奇怪,总觉得如“望子”这个词的发音,总是在耳畔响起过——我也是乡村长大的,这也完全可能。所谓“符号”,意思正在于此,见与不见,它都会在那儿,有的人见了,写下一篇《乡村符号》;有的人没见,那就永远不见,别说“望子”,连“乡村”,都快不见了,只剩符号。

    那个年代里,乡人自有慧根,“望子”即为其一。它是手艺,一根竹竿笔直地竖在地上,另一根则被短绳扎着悬挂在竖竿的顶端,悬挂的竹竿下面再扎有一根稍长的绳子,拉直了便是升起;松开了,便是放下;它是信号,有得卖没得卖,一望便知,十里乡邻的沟通,也很方便;它是比兴,草绳拉出几块方格,象征豆腐,稻草是用来拎猪肉的,所以猪肉望子就有一把扎得紧紧的稻草;它是机灵,生产队长这么一用,抵得上多少个高音喇叭。

    望子,好!

    望子是个符号。但别忘了,符号须有系统,在系统之中,符号的性质与内涵才能传达出来。明天,我也拿两根竹竿,依葫芦画瓢,找个地儿走一圈,大概已经很难被认出来是“望子”,止不定,拿着竹竿的我被认出来,嘿,那是个“傻子”。所以,“望子”这个符号系统正是乡村,而且必然是那个时代的乡村,那才是“望子”之所以为望子的理由。“望子”在那个时代是一幅画,这一幅画,又在另外一幅画里,另外一幅画,就是“乡村”。

    待客、托货、记账、上工,多少年了,如今都成了记忆里的东西,记忆里的东西,容易干瘪,因为脑瓜子一而再再而三拿出来,欣欣然咀嚼回味赏玩,渐渐地,就吸去了精华,舍掉了细节,成了“符号”。符号是个标志,标志永远不能代替内容。所以,本篇作者必然是在乡下待过的,符号的后面,是细节,充满了叙述密度的细节。“那时乡间卖猪肉,称好斤两,再象征性地割一小块搭卯,然后切上口子,将几根稻草在手指头上一旋转,往口子里一穿,就能将猪肉拎起来。”“割一小块搭卯”,“切上口子”,“手指头上一旋转”,笔力所及,历历在目,“符号”里的风土画。

    “望子”讨喜,因为在“望子”身后,是曾经饱满的乡村,是始终热烈的人群,也是过去简单的生活。“望子”没有了,或许是生活的进步,然而,伴随着的却是乡村不再饱满,人群不再热烈,尤其,生活不再简单,这真的是再遗憾不过。如今的乡村,风土难寻,再难有画,唯其如此,像《乡村的符号》这样的篇章,值得珍惜,它在今天写下昨天,它在明天成为旧影,让曾见过的人想起,让未曾见过的人看见。

    为这在纸上复归的风土画高兴,哪怕仅仅片刻。我就要大声地读出来,哦,我不能,我不能,我只有轻轻地、轻轻地,握着这柔软的纸页,因为,这些闪亮的句子,充满了逝去的诗意和遥远的乡情,就像塞弗尔特说他的诗句:

    “我的诗句犹如从敞开的窗户被轻风吹进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在手掌里,生怕碰掉它们完整无损的春天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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