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地球还没那么老，水泥楼旁还有绿树，树旁还有小花，花旁还有飞来飞去的蝴蝶。稍微长大点，绿树黄了，小花萎了，蝴蝶飞到梦里去了；再长大点，就只记得几只蝴蝶的影子了。那翩跹的美物啊，在课本里才瞧见。

    刚来靖江，我们一家租住在一间老式公寓楼里。公寓楼有年纪了，墙上斑斑驳驳，时而有红泥砖或糊墙报纸漏出来。我还小，没有在意这些。楼旁有一条小河，小河水浑浊，有时还犯臭，但并不影响两旁的花开得灿烂。每到闲暇时光，约上左右楼道里的小伙伴，一起到河边寻宝。出租房所在的街道，名叫“通江路”，说以前这儿是长江。这个神秘而诱人的传说，让我们更加兴奋了。挖蚁洞，不解兴，采花朵，没意思。我们嬉戏打闹，蝴蝶也在旁边加油助兴。一个小伙伴翻个跟斗，追蝴蝶去了，于是，我们踏上了抓蝴蝶的旅程。

    几个男生做了抓蝶网，往空中一挥，蝴蝶就到手了。女孩子不管这些，纷纷穿上花裙子，在花丛间穿梭，像是要和蝴蝶媲美。有时候，蝴蝶停栖在花朵上，我悄悄走过去，双手猛地一合，希望握住这稍纵即逝的美，然而，蝴蝶是不听话的，我的脚步稍微重些，美就被惊飞了。一个哥哥见我懊恼，分了一只枯叶蝶给我。我喜欢蓝蛱蝶，枯叶蝶颜色不好看，但我还是欢天喜地地带回家了。它在袋子里扑棱着，像大自然的脉搏在跳动。

    枯叶蝶被我关在了罐子里，它挣扎，我看着。孩童的好奇心往往是残忍的——看着它四处碰壁，我居然有一种生而为人的幸运感。等它累了，我把家里门窗都关好，把它放出来。它飞翔了一会儿，扑向了日光灯。扑哧扑哧两声，它不见了。后来它再也没出现过，像飞到了日光灯里面，化作一缕灯丝。

    抓蝴蝶的劲头过去了，我喜欢上了看闲书。家里有一本《外星人未解之谜》，我看得津津有味。传说中，有人目击巨型飞碟……我的心扑通扑通跳。飞碟真的存在吗？飞碟是否也像我抓的飞蝶，在云朵里穿行呢？没有人回答我，我抬头看着日光灯，突然想哭。在茫茫宇宙，我们太孤单了。在茫茫宇宙，我们甚至不如一根灯丝。

    如今，很少能见到蝴蝶了。童年里的枯叶蝶，也远去在记忆里。飞碟与外星人的故事，我会关注，但也不热衷了。只是那一刻想哭的冲动，还停留在身体里，等到某天天光微启，它变成一只蝴蝶，回到茫茫宇宙里，去它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