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蓟有颗仁爱心
听说刺蓟是一味野菜,而且优质,真让人不敢相信。这货一点不中看,长条形的叶片绿得发灰,脆生生的一折就断,关键是叶边有锯齿,稍不注意就能拉个小口子;更令人退避三舍的是叶片边缘还有一根根青白利刺,你若敢碰,它就毫不客气地戳你,自卫意识老强了——小时候打猪草,我们都不爱搭理它。不过偶然带回两三株,猪羊却吃得有滋有味的,想来口感还不错。
它的正规学名叫小蓟,瞧瞧,叫得多亲切,像叫邻家姑娘似的。也叫刺儿菜、枪刀菜、小恶鸡婆——反正是极有个性的名字了,人家种花,它偏种刺,惹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何苦?它却淡然,田间地头、荒圩坡坎或者路边沟畔,只要落下一粒种子,准能发芽生长,且一旦扎下根,便会展开腰脚,一心一意地长叶、开花,装点一片土地。花是那种质朴的紫花,顶在球形花苞上,密密的针状花瓣绽放开来,远看似把伞,近看像个刺猬,又有点像爱追时髦的女子,烫了个爆炸头,有趣呢。
就是这样的小蓟,在我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它也不在乎,无论干旱贫瘠,不计风吹雨打,它就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不离不弃,不喜不悲,没有柔韧的藤蔓,也绝不会借势攀爬,只管挺直了身板,向上,向上,长出一腔正气。你要敢侵犯,它便扎你一手的尖刺。这样一种甘于寂寞、自尊自爱、凛然不可侵犯的野草,你不将它放眼里也罢了,若细细一想,实实的叫人刮目相看。
只是,我们割猪草时,不小心剐破了手指头,鲜血汩汩地流,才想到田埂上摇曳的紫色小刺猬,也顾不得有刺了,赶紧掐一把,嘴里嚼烂了,一股子清苦味,绿汁横流,将其敷于伤口上,凉丝丝的,摁上一会儿,伤疼很快消除,血也止住了。这才高看它一眼,原来这长满尖刺的家伙,竟能解除我们的痛苦,有一颗柔软的仁爱之心呢。
记得那时顽皮好动,见到树上有野蜜蜂快意飞舞,再一细瞧,竟有个葵花匾那么大的蜂窝,想到蜂窝里甜美得醉人的蜂蜜,便垂涎欲滴了。几个小伙伴招呼着,一根长竹竿就捅了上去,眼瞅着那蜂窝被我们扯掉一块,都快落下来了,想到马上就能尝到鲜甜的蜂蜜,越发用力去捅。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蜜蜂、两只蜜蜂,一大群蜂拥而至,吓得我们抱头鼠窜,到底还是被蛰了,肿起老大一个包,或嘴上,或眼上,或鼻子上,青紫一片,无一幸免,还不敢回家,怕父母责骂。不知谁想到了小蓟,拔上许多,捣碎了,敷于肿块上,横七竖八、哼哼唧唧地躺在草坡上,谁知一觉醒来,红肿真的消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东西还能够祛瘀消肿的,有治疗痈肿疮毒之效的。
如今离乡久了,有关打猪草、掏蜂窝的往事愈发远了。有时想想,在乡间广袤清新的绿色原野上,原来却处处有草药看护着我们的,只要有心,不必费力,就能找到。有止血的,有利尿的,有治头痛感冒的,有消肿化瘀的。偏偏这些草药之间还知道相互配合,协同作战,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君臣佐使是也。一些羞涩的、清高的、性情古怪的,还得有个药引子,才能让它使出浑身解数,去与病魔作战,更添许多勇气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