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洋葱是很多人的最爱。这不仅是因为它的味高——无论是为主还是作辅，有它炒在锅里盛在碗里噙在嘴里，就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振。还因为它神通了得——网上说，它有杀菌作用，可抵御流感病毒；它有消食作用，可治疗消化不良。此外还能降血压降血脂、防癌抗癌、延缓衰老、补充钙质……总之，是药食俱佳的“菜中皇后”。

可是，在我的菜系中，它却最不被待见。

大约五、六岁时，父母腌了一“牛头缸”的咸鱼，但是因为技术的偏差或是时间的不对，没到夏天，就有半缸的咸鱼发出了阵阵臭味。农民人家，鱼呀肉呀的都属于在它们前面加“大”字的东西，所以，祖母就将浸在卤中的咸鱼一条条沥干了用草绳拴着挂在朝阳的土墙上暴晒。正好，那年有一个垛上的人家到我们那托卖洋葱，于是“洋葱烧咸鱼”就成了那一个夏天我们家餐桌上的一道常见的“大菜”。尽管爷爷说“生臭熟香”，尽管洋葱烧鱼下饭异常，尽管邻居家的同龄人看到我碗里的大块鱼肉满眼生羡，但是，一个夏天吃下来，使我从此不忘——那咸乎乎热辣辣下掩盖着的异味！何况，伴随着这舌尖上记忆的还有另一个画面：那挂在墙上的一条条鱼干上总有成群的苍蝇。

后来的若干年，我曾不只一次问过父母：“洋葱是好吃，但那些臭鱼为什么就舍不得撂了呢？”起初，父母还耐心解释：“怎么舍得呢？那个时候……”后来，他们就用沉默来代替说明，因为他们也知道，其实我的问题与当时的境况早有了距离。

“怎么舍得呢？”现在的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

半个月前，我整理书柜，一本四方的“厚书”又从角落里显现。那是一本上个世纪80年代还常被各级会计用来记帐的帐本，因为有很硬的封面很厚的内页，我从做大队会计的父亲那里得到后竟然用来作为珍藏某段人生经历的载体——我用胶水将一张张贺卡或明信片粘在一页页纸的两面。这是云的，那是磊的；这是翠的，那是宏的；这是银于元旦寄给我的，尽管上面的邮戳已经是1月5日；那是梅子的贺卡，只有她知道我的阳历生日……是的，每每翻开它们，他们的音容笑貌就立马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们是我从教之后的第一届学生，那时我们年龄相仿，那时我们情感最契。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三十年过去了，纸早发脆，字也模糊，但每一次搬家，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它放入了行囊里。三个字：舍不得！

“舍不得”，有时是一种辛劳，比如父母对于当年挂在老家土墙上的咸鱼；有时是一种情感，比如那本令起涌起情如纯酿般的明信片；有时，可能只是一份经历、一声叹息、一种独特的感觉、一段温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