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米
□刘永福
老城区就这点好,从立冬过后,到来年整个春天,不时都有轰炒米的过来,给小区带来市井的简单小吃,同时,也带来了乡野欢乐的烟火气息。
忽闪的烟火,滚动的炒米机,借助于风箱的鼓动,开始了大米到炒米神奇的转化。伴随着师傅的“响啊——”,“嘭”的一声,小区里便弥漫开炒米热腾腾的香味,那是乡村的味道,是太阳的味道,是节日的味道,也是人情的味道,岁月的味道。多少馋虫,立时被这春雷般沉闷的轰响唤醒了。就是看一看,闻一闻,也仿佛光阴倒流,回到了舌尖上的童年,回味起满口炒米的餍足滋味,心中生出无限的温暖。
在我们这儿,习惯叫“轰炒米”或“炸炒米”,而不说“爆炒米”。
丰子恺在《爆炒米花》里说,“这东西我小时候似乎不曾见过,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可见,在他小时候还没有爆炒米的机器,他小时候也就没见过这种——用炒米机爆的几倍于米大的雪白膨松、香甜脆糯的“炒米”。
“炒米”,中国自古有之。是将米放在釜中翻炒,炒出来的吃食就叫“炒米”,与米一般大,色泽金黄,口感嘣脆,现在市面中还有出售。用炒米机爆出的炒米只是沿用了过去的概念,质同而形状口感各异。一句话,过去的炒米是“炒”出来的,现在的炒米是“爆”出来的,两种炒米所承载的生活内涵是一脉相承的。
我们小时候,春节炒米是必不可少的。腊月天,爆炒米的来了,一群孩子围着爆炒米的转炉玩耍,闪动的炭火映红了一张张稚嫩的脸,两手捂着耳朵害怕又期待的情状,是何等热闹,何等快乐。
那时的炒米机还流传着一个称呼,叫“粮食扩大器”,据说来源于美国基辛格访华的一段趣事,真假难辨,倒是颇有些中国式的幽默。
曾经,炒米在乡村礼仪中是充当重要的角色的。
记得有一次,我陪大哥去十八里外他未来岳父家送节礼,我们预计待客的“茶食”应该是荷包蛋,却是一人一碗泡炒米,上面加了一勺红糖,热热的甜甜的,吃的时候总有些邻居来看准女婿,嘴里还念念有词:“来贵客了!”我们吃得很拘谨,很文雅,彬彬有礼。
印象最深的关于炒米的文字与乡贤郑板桥有关,他在潍县任上给弟弟的信里说: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到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这样一番古道热肠,只有透过如此朴实亲切的言语才能沁人心脾,世间温情,有时候就在那一碗热炒米中。
现在,炒米对孩子的吸引力,已不如我的童年那么大。爆炒米更主要的业务在于做炒米糖,现爆的炒米,加上一斤菜油和一斤白糖熬成的糖汁,搅拌、压平、收浆、切块,如果糖汁里加些生姜汁,吃起来脆嘣嘣的,甜滋滋的,麻呼呼的,真的是香甜脆糯,风味独特,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