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荠菜情

2017-04-14 09:29:26

 □黄  毅

小时候吃过很多种野菜,唯独与荠菜缘深。实在想不起从几岁起就会挖荠菜了,但这无疑是我最早会干的活儿。

想当年,少年的我与一群小伙伴迎着春风沐着春光,左挎菜篮子,右提小铲锹,像羊儿散落在草原上,时而分头寻荠菜,时而扎堆成一团。

那时我已读过不少小人书,脑子里又装下了外公讲的很多故事,俨然成了小伙伴心中的故事大王,所以他们都喜欢跟我结帮挖荠菜,挖着挖着故事就讲开了。

当然,故事不会白讲,小伙伴们先把我的菜篮子装满,以便我放下包袱娓娓道来,这也许算是我凭脑力挣得的第一篮子“金”吧。

当兵离家之初,特别想家。那年春,班长领着我们在一片荒野上练习瞄准,一趴就是半天,别提多乏味,更增几分思乡情。

百无聊赖之中,我的眼前突然一亮:我趴着的地方居然长着几颗荠菜!

我大喜过望,似乎见了来自故乡的亲人。转念一想,这儿距老家千山万水,荠菜一样能蓬勃生长,而我一堂堂男儿,岂能连荠菜的适应能力都不及?

当晚,我在日记中写道:那些荠菜的种子一定是从家乡飘来的,它将陪伴鼓励我走好军营第一步。

后来,我真的像荠菜的种子,东飘西飘,飘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旺盛地生长,直到“飘”到了京城。

新世纪初,我在机关工作,分管宣传。有一天,宣传处的同志跟我反映说,这些年,媒体对我们的新闻工作给予很多支持,报上有字,电视有影,广播有声,上下士气很高,总想找个方式答谢一下。

我听之思之寻之,告诉新闻干事,待到荠菜长成时,向几家新闻媒体朋友发出邀请,诚邀他们携家人到北京南郊挖荠菜。

北京南郊那儿有我们一个直属单位,附近有几片果园,我打听过那里是有荠菜可挖的。

开始,有人说我老土太抠,我坚持让他们试试。结果不出所料,响应者很踊跃,特别是夫人、小孩兴致极高,一头扎进果园乐不思蜀。

果园冬天施肥,早春灌水,荠菜长得既肥又嫩,每家都满载而归。

中午便餐安排在直属单位食堂,可媒体朋友和家属孩子都无心吃饭,匆匆扒几口,放下筷子着急往家赶,都想尽快回去干净利索地把荠菜打理好,包饺子吃。

从此,组织挖荠菜成了每年联络媒体人的保留节目,君子之交淡如水,荠菜为媒,我结交了许多媒体朋友和他们的家人。

转眼6年过去,我受命赴北方某地组建一支新部队。官兵从各地抽组而来,暂住在兄弟单位的旧招待所,驻地交通闭塞,物质文化生活基础为零,条件非常艰苦。

在我苦寻提振部队凝聚力、战斗力的良策之时,发现了满山遍野的荠菜。

周六上午,我一身工作服,带领官兵们兴冲冲走向了荠菜。如今的官兵很少有挖过荠菜的,我一拨拨教他们,从识别教起。

老乡们见部队领导带着官兵满地挖荠菜,惊愕地问道:“部队缺粮吗?”

我笑答:“我们正寻找精神食粮呢。”下午大家围坐在餐桌上,先摘后洗再包饺子,整整一天的活动不离荠菜,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谈笑间我问大家:“荠菜有什么优秀品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见仁见智。

有的说,荠菜南方北方山地沼泽都能生长,是典型的四海为家。

也有的说,荠菜抱团生长,相依相偎,重感情讲团结。

还有的说,荠菜自生自长,不要求别人为它做什么,却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人。

我静静地听着一番番高论,心灵再一次受到净化。望着手中鲜美的荠菜,我不由地也大发感慨——

别看这小小荠菜,它自然生于野外,毫不起眼,却受天地灵气滋养,顺四时而发,千百年来不绝,深受平民百姓和文人黑客喜爱。

你看,《诗经》早有云“甘之如荠”,辛弃疾笔下有“春在溪头荠菜花”,苏东坡也盛赞其“天然之珍,虽小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

如今,我由一个挖荠菜的小小少年成了退休老兵,曾有许多喜好渐渐从生活中淡出,唯有对挖荠菜始终乐此不疲。

和煦春风里,蹲下身子,俯近泥土,一棵棵地挖起、捡起,这种亲近自然、返朴归真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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