馓 子
□夏义阳
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
夜来春睡无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
——苏轼《寒具》
东坡居士真的还是个美食家,不仅爱吃,且吃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比如这首《寒具》,描写得惟妙惟肖,耐人寻味不已。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指出:“寒具,即今馓子也。甘咸温无毒,利大小便,润肠胃,温中益气。”
寒具的称谓,始见载于《周礼·天官·笾人》“朝事之笾,其实黄、白、黑……”郑玄注:“朝事,谓清朝,未食,先进寒具,口实之笾。”此寒具即是泛指制熟后冷食的干粮。春秋战国时期,寒食节禁火时食用的“寒具”即为馓子。彼时,为纪念晋国名臣义士介子推,寒食节要禁火三天,于是人们便提前炸好一些环状面食,作为寒食节期间的快餐。既是为寒食节所具,被叫做“寒具”,也是符合情理的。
南北朝时,“寒具”被列为珍贵食品之一。《齐民要术》详细记载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寒具的制作方法,云:“细环饼,一名寒具,脆美。”韦巨源《烧尾食单》所列向皇帝世猷的食品中,就有“巨奴——酥蜜寒具”。五代时金陵“寒具”即很出名,“嚼着惊动十里人”,可见其制作技艺之精湛。如今,寒食节禁火寒食的风俗早已遗失,但与此节有关的馓子却深受世人喜爱,仍然是老少皆宜的食品。
馓子是坐月子时的珍品。在乡下有妇女坐月子吃馓子的习俗:谁家媳妇生养了,亲朋好友都要送“月子礼”:二斤馓子、十个大饼、一斤红糖是少不了的,当然还有二斤肉。对产妇而言,用开水加红糖冲泡馓子,或馓子煮大饼,有滋补和催奶的功效。故无论哪家添丁进口,都是一个村子的喜事。弄璋之喜,不用说会分红蛋;弄瓦之喜则会分糯米粥,挨家挨户,一家家分到,共同分享升级的喜悦,一般的,普调一级,成了爷爷辈或叔叔辈,同辈的,则多了个弟弟或妹妹。而大人、孩子们都去看望不愿离开的理由,是一屋子亲朋,还有是他家里那么多馓子、大饼啊,该吃多长时间啊。而新做母亲的,也会吩咐拿把馓子给小孩子们吃,他们会更加呵护小宝宝的。馓子多好吃啊,又脆又香。
平常日子,也是有馓子吃的。天明或者下午时分,村里小巷偶尔也有小贩,肩挑圆圆的箩筐,筐内盛满金黄色的馓子,吆喝叫卖:“馓子——卖馓子……”那声音,由远而近,是多么的撩拨人心啊。不知怎的,孩提时,嘴特别馋,异乡人的到来,会让村子活跃起来:不管是卖鱼虾的渔人,还是卖青货的商贩,或者是卖麦芽糖的糖担子,尤其是卖馓子大饼的……每当听到小贩的吆喝声,我的心就一阵阵痒痒,好像有无数的馋虫在爬动,有时,母亲也会答应我们的要求,买二斤馓子给姐弟解解馋。馓子生食,香脆精美;熟食,更具风味。而叫人难忘的是馓子煮大饼,你想,油炸的馓子,火烤的大饼,合在一起煮熟,再加上甘甜的红糖,那种和合之美,那种甜香,真的舌尖生香,回味无穷。馓子还可做菜,夏天,馓子烧丝瓜汤,也是不错的选择,馓子黄灿灿的丝瓜绿莹莹的,色香味俱全,颇能调动人的食欲。
馓子好吃,制作还是比较复杂的。需用上好的面粉,加少许食盐用水揉成面坯,然后饧面、切条,再搓成条状,环绕排满盆中,上面洒抹一些食用油。待面条在盆中回透,弹拉力恰到好处时,将面条绕在手上,用手来回抻开,撑、绷成粗细均匀一致的馓子条,然后放入油锅,用筷子轻轻翻动,掌握火候煎熬上色,炸成大把或小把金黄焦脆的馓子。值得一提的,还有软馓子,在油锅里一捞即起,出锅后呈嫩黄色,放段时间易变软,与脆馓子不同的是,嚼在嘴里特别有劲道,也很受年轻人喜爱,成为一种时尚的休闲美食。
而今,蜗居小镇,看到街东西两家炸馓子的,常会想到童年“馓子——卖馓子……”的吆喝声,那亲切的乡音,从巷头传到巷尾,从村里传到村外,消失在岁月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