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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 船

2017-06-02 09:20:15

□陈明干

编者按:当我们洗净脚板下的泥土,穿上皮鞋,逃离曾经养活我们的大地,不经意间,我们把父辈曾经熟稔的农活也丢弃了。施肥、除草、做秧池……这些农活,卑微得就像我们的父辈。要知道,卑微的农活却是我们的祖辈安身立命的本领,这些农活凝聚着他们的血汗智慧,甚至一段哀婉凄怆的故事。没有经历过农事的人自然不会真正理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乡村在哪里?农活还会吗?陈明干,一个从大地上走来的写作者,一个熟知稼穑艰辛的基层干部,用他亲身经历和本质自然的文字帮我们打捞。那些被岁月侵蚀得模糊的农事,会在我们面前清晰亮堂起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种秋收。只有贴近土地的人,才会知道,每一件农活都蕴含着质朴的道理。在作者用文字构筑的充满乡村气息的时光隧道里漫游,你会发现,我们捡拾到的,不仅是记忆、本领,还有温热和乡愁。

家乡是水乡,河流密布,纵横交错。上世纪90年代之前,这里陆路交通并不通畅。“无舟不行”,在漫长的岁月里,乡民从事农业生产劳动,诸如罱泥罱渣、运草装肥、装麦把稻把、装机械、送公粮,等等,无一不是依靠农船来完成。

几乎每个下田干活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撑船。在大集体时期的生产队,撑船与其说是一种劳动技能,不如说是一种让你融入生产环境、得以安身立命的本领。

先前的农船是木船,后来都被水泥船所替代。农船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两吨;大的有三四吨或七八吨。这里所说的吨,是指农船可装货物的分量,而不是指农船本身的重量。无论农船大小,都需用竹篙来撑动。有的农船船艄的位置上,还装有一根三五寸长的“橹桩”,那是供摇橹用的。

竹篙有长有短,有粗有细。装麦把、送公粮使用的竹篙一般是六七米长,小碗口粗。有的竹篙的根端套有一个铁制的篙砧,便于扎入硬实的河床,这样撑起船来力度大、船速快。

初学撑船比较麻烦。撑船的人手拿竹篙,小心翼翼地站在船艄,然后靠船下篙,插入河底,再用力撑动。船在水上移动,一个初学撑船的人,起初掌控不好农船行进的方向,农船要么原地打转,要么偏离方向,一头撞向河岸。甚至,撑船的人会因插篙落空,导致自己站立不稳,失足掉入河中。只有经过多次练习,才能体悟到撑船的要领,熟练自如地把控农船,做到该快则快,该慢则慢,该转弯时转弯,该靠岸时靠岸。

学会了撑船,做起农活来就方便多了。要给麦子施肥了,将仓库里一袋袋化肥扛上船,然后撑到田头;田里的棉花秸拔完了,捆好,再一捆一捆地挑上船,然后撑回家;要耕田了,将拖拉机装上船,然后撑往圩田……撑船不问四季,不问昼夜,只要农事需要,随时拔桩动身。

在生产队,农船较少,但季节又不等人,所以,如果你是一个壮实的男劳力,那伴随撑船的农活多是又苦又累的。夏天去粮管所卖小麦、秋天去大纵湖罱湖渣、冬天到三五里外的河沟里罱河泥,都是天刚蒙蒙亮就撑船出去,晚上再披着月色撑回来。

最难撑的船是夏天的麦把船。麦把较轻,一条五六吨的水泥船可装两亩田的麦把。这么多的麦把堆积在船上,又高又大,小山一样。撑这样的麦把船,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船艄。高高的麦把堆挡着船艄上撑船人的视线,撑船人只有参照河岸线,埋着屁股,一篙一篙地用力撑;船头上的人挥舞着竹篙,左右开弓,把握方向,确保麦把船在河中心行进。一前一后的撑船人,头顶烈日,默默无语,却是配合默契。只是,两个人的脸上、身上,尽是湿漉漉的汗水。

分田到户后,几乎每家每户都添置了水泥农船,每到农忙季节,百舸争流,争先恐后,再苦再累的农活也能很快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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