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向  东

1977年，因受“文化大革命”冲击已停止十多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制度重新恢复。当年，全国各地心怀公平与梦想的青年以平等的身份走进考场，获得用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因为高考，那年的冬天，被人称为“一个国家和时代的拐点”。高考，重拾起考生和家长的信心与希望，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高考，推开了改革开放的大门，让人才选拔功能重新回归。

40年前的高考，储存着时代的记忆，记载着社会的变革。当恢复高考的希望在遥远的天边升起时，兴化同样迎来了充满激动与期待的曙光。又到一年高考时，此时再度回望那一年，时代的意义与烙印似乎更加清晰，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一年，县委高校招生委员会正式成立

市档案馆档案室库房里，码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档案资料。在这里，时空好像被压缩，岁月似乎已凝固。在档案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记者见到了那段特别的高考印记。

高校招生工作全面展开后，当时的兴化县委成立了高校招生以及专门的办事机构，深入贯彻落实上级招生工作精神，部署和指导全县的招生工作。

1977年11月5日，兴化县委印发了《关于成立一九七七年高校招生委员会的通知》。通知内容为：根据国发【1977】112号文件精神，为了加强对今年高校招生工作的领导，决定成立江苏省兴化县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由曹如九、史兆英、于俭民、吴坚、张杰、解映宏、刘映榆、徐宏元、王炳华、毛同根、蔡培等同志组成，曹如九同志任主任，史兆英、张杰二同志任副主任。下设招生办公室，毛同根同志任招生办公室主任。办公室设在县文教局内。

11月11日，江苏省兴化县革命委员会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文件通知（兴革招【1号】）明确，“江苏省兴化县革命委员会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印章自11日起正式启用。12月15日县革委会招生委员会下发的《关于参加省统考有关事项的通知》中说明，当年的省统考时间为12月23日。

招生制度改革大得人心、大快人心、大称人心

为宣传和指导全县招生工作，当时的兴化县招生委员会办公室出了多期招生工作简报。第一期简报标题为《全党动员 全力以赴 搞好今年招生工作》，文中用“形势很好”总结了前一阶段全县招生工作情况。

“对今年招生制度的改革，人人满意，个个高兴，工农兵欢欣鼓舞。他们一致反映，招生制度的改革大得人心、大快人心、大称人心。”简报总结出五个方面的好处：（一）有利于广开才路，早出人才，早出成果，适应四个现代化的需要。（二）有利于推动中小学教育革命。（三）促进了知识青年认真学习文化科学知识。舍陈公社有五个插队知青，其中只有一个报考，但是他们自动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坚持学习。（四）促进了上山下乡工作的开展。竹泓公社有个七四届高中毕业生，迟迟不肯插队，在招生工作的推动下，主动办了插队手续。（五）改变了社会风气。过去招生是找人说情的多，现在是个个认真复习迎考试。

“从报名的情况来看，报考人数比预料的少，报考大学的又比报考中专的少，许多人‘降级压价’。”简报分析“降级压价”的原因有五个方面：不敢报，怕水平低，怕农村的学生考不过城里的学生或今年复习打基础，明年再报考；不能报，有的人家庭有一定的负担；不想报，有了工作的人算经济账；初中毕业生怕被高中毕业生压掉；个别领导不支持，怕骨干走了影响生产，影响工作。简报中说，针对以上情况，县招生办分别做了工作，鼓励符合条件的知识青年积极报考，让祖国挑选。

当年的考生首先得过初考这一关。自11月16日进入考生资格审查、发证阶段后，县招生办陆续出了关于做好考生资格审查和初考准备为内容的简报，对各个公社考区正副组长设置、人员抽调、考场监考员配备、桌凳准备，以及考区治安保卫人员、宣传人员、医务人员，考场维持秩序人员、服务人员配备、环境布置、交通工具准备、考生生活安排等都提出具体要求。

当时的县招生办特别重视做好考生的思想工作，有关简报还介绍了严家公社认真做好报考青年的思想政治工作，鲁迅和红卫两学校迎考当中抓好思想促复习的具体做法。

当年报考人数9390人，实际招录358人

1977年的高校招生报名工作从11月10日开始，到15日结束。全县报名人数计有9390人，其中报考大学的2817人，报考中专的6573人。集结后的千军万马开始过高考的“独木桥”。

纸薄、声脆。当记者打开中专、师范、高校录取名单，看到当年哪些拚尽全力、挤过“独木桥”的骄子们名字时，敬重之情由然而生，薄薄的名册顿时感觉厚重起来。

1977年的高招工作中，全县有358名考生成为“幸运儿”，其中，被高校录取的有190人，被中专学校录取的有66+11（旅游）人，被师范院校录取的有91人。

当年的参考人员中既有“老三届”毕业生，也有应届毕业生，年龄差距成为那个年代考生的鲜明特征。记者在《1977年高等学校、中专、中师录取名单》中看到，当年被录取的人员中，年龄小的只有十五、六岁，大的已经30出头。如新兴镇（今天的昭阳街道，下同）16岁的金航被中国科技大学录取，15岁的徐辉被上海同济大学录取；钓鱼公社31岁的柏传宝被扬州师范学校录取。

当年被录取的人员中，不乏“学霸型”考生。如：林湖公社的宋新桂、跃进公社（原荡朱乡，现西郊镇）的张敏、新兴镇的王增宁、周庄公社的王建成、水泥制品厂的徐朗秋等五人被南京大学录取；茅山公社的屠志淳被北京大学物理系录取；昌荣公社的韩静云、新兴镇的金立平被浙江大学录取。当时，金立平只有17岁，而宋新桂已经29岁，屠志淳也已28岁。

一生的命运，因那场高考而改变

1977年高考，一个严肃而充满未知的礼物，面对这份突然而至的大礼，不少人显得兴奋、紧张，甚至有点措手不及。

虽然看上去是同样的清瘦，但40年前准考证照片上的程宏林满头乌发，沉稳的表情下一副心怀远方的样子。今天的他已是银发染头，脸上写满从容、慈祥与亲和。

程宏林是当年全县“骄子”中的一员。对于他来说，小小的准考证，有如一把钥匙，帮助他打开崭新的人生大门。看着当年的准考证，年近古稀的程宏林感慨不已，往事仍历历在目。

1948年出生的程宏林跟随在溱潼教学的父亲生活，1966年从溱潼中学毕业。在上山下乡的浪潮中，他回到老家戴南公社裴家大队插队，与贫下中农一起“修地球”，并很快学会插秧、收割、挖墒、挑担等农活。插队期间，他还做过代课老师、管过果园，当过队办厂职工，1973年，又到戴南公社塑料厂做技术工。

1977年，结婚后的程宏林儿子已经4岁。起初听说“老三届”毕业生可以参加高考时，他还有点半信半疑。经确认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戴南中学报了名。“当时学校里红旗招展，墙上张贴着诸如‘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宣传标语，广播里播放着《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等歌曲。”对于当时报名的情况，程宏林记忆犹新。因为厂里工时紧张，他也没有复习，凭着学校里所学的知识，竟通过了初考。

初考通过后，程宏林一下子有了自信。而老厂长舍不得他离开，劝他不要考大学，说在厂里工作也有前途。但程宏林想：读了多年书，就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只有上大学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他找来几本残缺不全的课本和笔记本，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在煤油灯下复习。

当年高考时，程宏林等考生入住在城区一家招待所。一个大房间里住了20多个考生，夜里点把钟还有人在背书，两三点钟又有人起来复习，他一整夜都没睡好觉。程宏林所在的考点设在“五七”小学，也就是今天的实小，考场在学校西侧两扇门朝东的教室。一个考场有20多个考生，一人一桌，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老式课桌不太平整，写字还容易划破纸。因为夜里没睡好，下午考试时，他甚至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当年的高考作文标题好像是“苦战”，它出自于叶剑英的诗句：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结合自己在塑料厂正在进行的农用薄膜生产线的安装调试经历，他写得很顺手。数学、政治感觉也不难，倒是他的强项理化课目，因为不少公式、概念有点模糊，只能凭感觉做。

考完后，程宏林又回到厂里上班。1978年春节后，他接到南京气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3月份正式入学，成为裴家大队的第一个大学生。

插队“修”了几年地球，在队办厂、社办厂当了几年职工，程宏林通过高考走进“象牙塔”，从此踏上观云测天的生涯。1982年1月从南京气象学院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兴化气象站工作，在气象部门一干就是26年，从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做起，先后晋升为预报工程师、高级工程师，直到2008年从市气象局局长岗位上退休。他并不愿提及自己工作时的情况，但有一事特别引以为豪。1986年，他代表江苏气象部门赴京参加全国气象部门微机应用展览，当时的李鹏总理停下脚步，在他的展台前驻足观看。

“家国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只有国家繁荣昌盛，个人才会有前途。如果没有高考，我的人生轨迹肯定会大有不同。”程宏林说，40年前的那场高考，看似只是一次考试，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每每想到当年参加高考的一幕，他就更加怀念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是他挥动改变中国前途和命运的“指挥棒”，带领全国人民走进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