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国

以为春节期间，班车会拥挤。所以冒了个早，没想到车厢里只有一个人。我上车时，他正在吞云吐雾，顿时感觉空气灰下来。其实，此时车上还有一位乘务员，扎着马尾巴的漂亮女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肯定也看到了后座上那位男子，但她跟我一样保持缄默。  

待司机上车后，我感觉车内的空气更加浑浊。正纳闷着，司机泄漏了真相。一缕轻烟，袅娜着身姿，在司机的头顶上变幻。前后呼应，我被夹在中间，受害者非我莫属。

平时孤岛似的小镇上，难得见到人。这句话显然有毛病，但认真想那些天天见面的人，你马上会想到一个成语：视若无睹。春节时打工潮归来，每见到陌生人，我是特别兴奋的，那样子几近一只狗见到主人殷情地摇着尾巴。所以春节期间，我特别爱逛街，看到街上那些新鲜的面孔，心里是无限的滋润。现在班车上，看到人家吸烟，乡里乡亲的，哪里能随便指责呢？他一定是从外地打工回来过年的。想想他真不容易，在城市里打工要受很多约束，比如吸烟在公共场所就不能随心所欲。一回到家，终于可以长舒口气，掏出一支烟放松一下，是很自然的事。

兴化班车，一路停靠无数站点，有时马路边站个人，招招手，就是一个站点。前后上来几个人，见了空位，就拿屁股抢占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各想各的心事。上来了一对年轻的母女俩，与众不同，女儿美丽而有气质，戴着眼镜，一副大学生模样。女儿跨进车厢就说，“车内不能吸烟。”轻轻的声音，能让车内每个人听到。母亲跟着附和：“烟气太重了！”待坐下来，母女俩仍在嘀咕，“公共场所是不能吸烟的……”司机立马掐了烟头，头顶上云雾成了断线风筝。

这时副驾驶上那个“马尾巴”，悄声对司机说：“你看你，受到人家指责了吧！”

我没有掉头看我后边那位吸烟的男人，怕小了他的面子。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他没有说话却是事实。

我呢，因为靠近窗户，便顺势拉开玻璃窗，把脑袋转向窗外，深吸几口新鲜空气。窗外田野的麦子，呼啦啦自远方扑来，用绿色手帕擦洗我的眼晴。车厢里空气一下子亮堂了。

车子停靠在钓鱼，又上来几个人。年青的小伙子，扛着两根长长的红甘蔗。“扛根甘蔗过大年”已成乡村过年的习俗，春节，谁家没有两根长长的红甘蔗呢！一位顶着白发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卷红春联，红色塑料扎丝系着。不需展开，我也知道那些春联写着什么内容，无非是红红火火的祝福与希望，“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每上来一拨人，那个漂亮的马尾巴都会起身收钱。马尾巴来到白发老人面前，老人却从内衣里掏出一包烟。正在我莫名惊诧时，老人打开烟盒，拿出了10元纸币来。马尾巴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