鹁鸪鸪
□张学诗
“鹁鸪鸪——”
“鹁鸪鸪——”
时值芒夏之交,早早晚晚,鹁鸪鸪,又在我小院外的那棵银杏树上,一声又一声地鸣叫了。
鹁鸪鸪,又叫水鸪鸪,羽毛黑褐色,将雨将晴的时候,总会在乡野村边的树枝树梢上“咕咕”地叫。也许,就因了它的这一声声鸣叫,才有了它的这一个学名。
鹁鸪鸪,是我们童年时候钟爱和呵护的鸟儿,这还要缘于老祖母在昏黄的油灯下,给我们讲起的关于它的一则古老的故事。
相传,鹁鸪鸪,原先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从小父母都死了,她便跟着哥嫂一起生活。哥哥对她挺疼爱,而嫂嫂对她颇厌嫌,在一次哥哥离家的时候,那个恶毒的嫂嫂,竟在饭里下了药,把这可爱的妹妹给毒死了。
于是,这个小女孩,便变成了一只鹁鸪鸪,每天天还没亮,就在屋后的那一株苦楝树上,对着哥嫂,一声声地鸣叫:“鹁鸪鸪——”“鹁鸪鸪——”
后来,人们把这鸟儿的叫声,也就演绎成了“不怪哥哥——”“不怪哥哥——”了。
也许,就因为这,我们对这可爱而又可怜的鸟儿,寄予了更多的关爱和同情。
记得,小时候,鹁鸪鸪,总是栖息在村口那一棵有了上百岁年纪的老榆树茂密的枝丫间。它栖息的时候,我们从不会惊扰它;有时,还会撒几把米糠或是谷粒在老榆树下,作为它的食粮。
后来,老榆树给砍了,做了生产队里犁田用的犁铧和办食堂用的甑子。
老榆树没了,鹁鸪鸪失去了栖息的地方,也就难觅它的踪影,不闻它在将雨将晴的时候“咕咕”的叫声,我们少小时候的心里也是一片失落。
以后,上学了,工作了,一晃在外三四十年,鹁鸪鸪,也便很少见到过。
还是几年前,我和妻回了一趟丰乐舍的老家,看望我那七老八十还是闲不下来依然在田里辛勤劳作着的双亲。
吃饭的时候,我又似乎听到了一声声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的“咕咕——”“咕咕——”的鸟鸣。
——一定是那种久违了的叫做鹁鸪鸪的鸟!
我近乎忘情地放下筷子,推开老屋的那一扇破旧的后窗,是的,正是我儿时常见的那一种鸟儿,黑褐色的羽毛,脑袋一伸一伸的,在一棵结满了紫红桑葚的老桑树上不住声地鸣叫着:“咕咕——”“咕咕——”
可送入耳鼓的,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了,那一种我儿时便熟悉的声音:“不怪哥哥——”“不怪哥哥——”
我的心里,也不由地,又生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怜。
看着我怔怔的样子,母亲对我说,“这两年,鹁鸪鸪,不知怎么多了起来;四五十年前砍掉了的村口的那棵老榆树,从根上冒出来的小树苗,现在也是抱都抱不拢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幸运,不知是为了那棵死而复生的老榆树,还是为了这种久违了的叫做鹁鸪鸪的鸟儿……
现在,母亲和父亲相继地离开我们,已经两三年,我回丰乐舍的故乡,也就渐渐地少了;就这么,在小城和小镇,两头地住着。
而这叫做鹁鸪鸪的鸟儿呢!不知怎么的,竟也寻到了我在小镇上的小院,现在的这住所了。
听着它,在小院外的那两棵青青绿绿的银杏树上,一声又一声的鸣叫,我的心里,也就不由地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