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几位老师
□王慧骐
小学时的老师叫张莲珠。教我们语文,同时担任班主任,她的爱人和我父亲是农学院的同事,印象中是教俄文的。我和张老师同住一个教职工新村,她的家离我家不远,进进出出常能碰到。课堂上的张老师挺严肃,但院子里见到她,会有很和蔼的笑容。张老师有一个小我两三岁的儿子,那时候身体不太好,每到冬天就会发哮喘。有一段张老师让我上学时和他儿子一道走,因此每天一早我都会去他们家,等这个弟弟起床、穿衣、吃饭,而后一道前往学校。小时候就知道我们的学校有些历史了,最初的名字叫“慕究理女子学堂”,是由教会所办。解放后没几年更名为育才小学。
还记得教我们算术的老师叫詹美宝(有同学私下里叫他宝宝)。当时他很年轻,人也长得帅。上珠算课时,一把用来教学的大算盘也不知他是怎么挂上黑板的。大算盘的每一根杆子像是用猪鬃做的,往上往下拨动算珠时,一个个都乖乖的不会滑下来。詹老师讲课善用启发式,会举一些例子,让单调的计算变得好玩。不过他也会冷不丁地把一些课上开小差的同学提溜起来问问题。记得小学毕业后约20年的样子(1985年前后),我为外甥女的入学去过一次母校,彼时詹老师似已做了育才小学的校长。
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是刘立人先生。文革前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后改为师范大学),与后来成为著名书法家的尉天池是同班同学。他个子不高,戴一副眼镜,课堂上颇有些威严。讲课时字正腔圆,中气很足;板书亦十分豪气,率性且奔放。顶记得他写一个“人”字,左一撇还算节制,右一捺则跨度近小半个黑板,大有笔走龙蛇之势。刘老师上课有自己的风格,不求面面俱到,句句坐实,而是碰到出彩处,他会不惜笔墨地铺展开去,把作者的匠心渲染到极致,让你顿生回味之津。刘老师不教死书,对富有想象力的学生作文推崇倍至。而且他还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记得有一次快上课了,他在厕所里遇见我,问我课文讲到哪一课了。进了教室,见他抄起课本,口若悬河地讲开了。刘老师教书之余,还搞创作,写过不少风行一时的扬州评话和历史故事。他的府上我曾去过多次,颇有些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的作文和作文以外的习作捧给他指点。刘老师的夫人姓丁,也是教语文的,在他们家中见过,有点不苟言笑。听说刘老师后来调师院搞古典文献研究了。惭愧的是这么多年也没去看他,想来先生一切都还好吧。
班主任许白虹老师当时教我们物理。他是那种谦谦君子的好好先生,似乎从来就没见他在课堂上发过脾气训过学生。尽管那时“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开始“回潮”,慢慢有了读书的空气,而同学中的认识水准却还不尽一致,因此学习成绩的参差不齐让一个富有责任感的老师显出几分忧心忡忡。但他并不高喉咙大嗓门,而是极耐心地不厌其烦地试图把他肚里的那桶水,毫无保留地倒与我们。碰到下了课还乐意向他请教问题的同学,他会孩子般地眉开眼笑,乐滋滋地给你“开小灶”。他那时就住在学校提供的筒子楼教师宿舍,有个小女儿好像才出生不久,回到家洗尿布烫奶瓶啥的总见他忙碌。他为人和善,对学生也都彬彬有礼,有两次在课堂上不知因为说了什么而见他突然脸红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男人极为可贵的羞涩之态。
直到40多年后我才知道,许老师出生于水乡兴化的一个大户人家,祖辈都是书香门第。他从江苏师院(后改名为苏州大学)毕业后一直就在扬州中学教书育人,辛苦了将近一辈子。不久前在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上,我见到了他,先生还是那般温文尔雅,只是多了一些不忍细看的白发。
岁月让一个当年的学生都已慢慢老去,而挥之不去、常留心中的,是这些老师永远年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