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棉
□王桂国
我先认识冬俊,然后才认识徐莉的。他们夫妻是现实版的才子佳人组合。冬俊出名早,一直在前台大红大紫扮演名角唱戏。徐莉给我的印象——一直默默地守望在幕后,似乎不肯露面。
幕后的徐莉,经历了一场蜕变。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成功晋级为完美的主妇。蜕变是痛苦的,就像蛇脱壳一样,人们只看到一层白森森的壳,看不到痛苦。全职的主妇,沧海桑田的故事,容易让人联想到莫泊桑《金项链》中的主人公玛蒂尔德的一双通红的手。这双通红的手,触目惊心,写尽了人间的沧桑。撇开玛蒂尔德的虚荣心,我觉得这双通红的手,光芒四射,突然有了审美的价值。读者不要误会,徐莉与玛蒂尔德一点关系都没有,徐莉不是玛蒂尔德,玛蒂尔德不是徐莉。我拿玛蒂尔德说事,只是想说明一点,娇小姐的华丽转身,不是灰姑娘变成白雪公主。
当姑娘时,徐莉在家由她爸宠着,养尊处优,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成家后,从未做过家务的徐莉,学会了做饭烧菜。做了妈妈,因为婆婆要照顾太太,所以带年幼的曈曈的事儿,全落在她身上。曈曈体弱,感冒就咳嗽,咳嗽缠缠绵绵,一拖就是半月。徐莉抱着儿子奔走多家医院,寻找各种方子对付病魔,家里还买了一台雾化器,自己快成专家了。
冬俊常被邀请到外地学校上示范课。接到上课通知,徐莉便估算上课的时间,该是什么样的气候,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若衣柜里没有合适的衣服,她必拽着冬俊到专卖店挑选一件。冬俊反驳她:“要是衣服比课好,那不是更糟?”有意思的是,冬俊的每一节重大的公开课,徐莉都能拿出一件“出彩”的衣服。
冬俊教儿子的语文,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徐莉负责数学与英语辅导。徐莉特别喜欢英语,初中时就是英语课代表。她说,如果不读中等师范,她一定选择英语专业。为让儿子进行英语课外阅读,她下载了音频英语绘本故事。每周在电脑前,陪孩子一起读英语故事。她专门有一个本子,遇有生僻的单词,就随手记一记。她跟冬俊开玩笑:“以后儿子有机会出国,我做你的翻译。”
徐莉一家人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家里电视成为摆设,常年不开,后来报废了,再没有买新的。晚上,一家人闲下来,都是捧着自己的书,读读书,聊聊天。2013年曹文轩到戴南小学,曈曈才上三年级,听他爸说曹文轩来,硬是在几天内死啃《草房子》,带着书见到曹文轩签名。曈曈的音乐天份也展露无遗,弹钢琴、吹葫芦丝,有板有眼。当苏南名校向冬俊伸来橄榄枝,冬俊拒绝了。繁华的都市,丰厚的待遇谁不眼馋呢!徐莉有过抱怨,她抱怨冬俊的迂,但抱怨之后,生活依旧,冬俊坚守自己的理想,徐莉依然守护在他身旁。
徐莉毕业七八年,她从未上过一节校以上的公开课,从未获得校以内任何表彰。冬俊说:“想到此,仍不免有些酸涩。因为,与我一起,她一直充当了我人生的‘底色’。”学校组织外出学习,有冬俊去,自然不会再考虑她;安排上公开课,有冬俊登台,自然不会让她亮相。冬俊在外上公开课,她默默地坐在学生中间,提着心吊着胆,倾听着冬俊的一字一句,直到铃声响起,掌声不断的时候,她的脸才绽开灿烂生动的笑来。
因为喜爱语文,从文正回到张郭小学,徐莉立即改教语文。她怕教不好学生,就让冬俊每天坐到她的课堂上,她一有空就坐到冬俊的课堂上。夫妻结对,互相听课,评课。她铆足劲,每天都将家常课当公开课来上。她是想将荒废的日子补回来。很快,她的教学越来越游刃有余。2016年,学校安排冬俊参加作文教学比赛,可不巧的是,比赛前一星期,冬俊严重感冒,嗓子哑掉了,几乎说不出话来。冬俊只好让徐莉替他去参赛。那时,徐莉教一年级。接到任务,她迅速将自己转换成一个中年级作文老师,认真研究起作文教学。作文课更具有灵活性,现场点评学生习作更是具有现场生成性,这对老师的要求更高。那几天,徐莉每天琢磨教案,她以自己低年级老师的阅读优势,巧妙利用《香草女巫》和《三毛流浪记》中的内容,将作文课上成一节趣味盎然的读写结合课。最终,徐莉以其出色的表现收获了不俗的战绩,这节课在省里获得了一等奖。
徐莉一下从幕后走到了前台,又经历了一场蜕变。这场蜕变意味着什么?从一层楼跳到了三层楼。我立即邀请她来我们学校给孩子上作文课。首次听徐莉的课,她的课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比特级教师的课差,并且,她的粉笔字要比许多特级教师写得漂亮。这些漂亮的字怎么写出来的啊?书家黄校告诉我,“在兴化多数人知道冬俊写得一手漂亮的欧楷,但不知道徐莉青出于蓝胜于蓝,她的欧楷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在笔触的细腻之处比冬俊略胜一筹,徐莉与冬俊就好比元代书法大家赵孟頫与妻子管道升一般。”
我于是想到了舒婷的代表作《致橡树》:“我必须是你身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致橡树》不就是为徐莉而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