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干

每个生产队都有种植花草的田块，少的十亩八亩，多的二三十亩。种植这些花草，是专门用来沤制草泥塘的。

所种花草，一般有两种，即红花草和黄花草。红花草，学名紫云英，花为紫红色，茎长，叶细小；黄花草，茎多，叶呈田字形，色深绿，开着金色的扇形花。因为黄花草枝繁叶茂，大多数生产队种植的是黄花草。

三四月份，春风吹，阳光照，红花草和黄花草都人来疯似地往上长，一下就窜到了人的腿膝弯。嫩嫩的绿叶和鲜艳的花朵密密地布满了田间，成群的野蜜蜂和花蝴蝶在绿叶和花朵间追逐翻飞。

正是翻草泥塘的大好时候。翻草泥塘需要拌入花草。一大早，女人们手拿镰刀，一个个去往田野，开始剐花草了。

当初播种花草时，为便于排水降渍，每块田里都开挖了一条条笔直的顺墒，形成了一个个面积同等的条形地块，俗称“塆子”。现在剐花草，正好每人一个塆子，便于考核劳动量，按工计酬。

剐，即用镰刀割。这里的乡民只说割稻、割麦，从来没有说过割花草，只说“剐花草”。花草种子是散播在地里的，不像水稻秧苗栽插时那么整齐划一；花草的枝茎脆嫩，不像麦秸那么硬朗。所以，对于这样的花草，说“剐”更确切。而且，剐比割更随意，在感觉上更畅快淋漓。右手握镰刀，然后弯腰，镰刀向左挥向花草，“呼”的一声，镰刀过处，那嫩嫩的花草瞬间瘫倒在地。“呼、呼、呼”，只要有力气，你可以尽情挥舞着镰刀，眼前的花草会一大块一大块地瘫倒下去。“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十几个女人排成队，弯着腰，手里的镰刀呼呼作响，她们在暗中较劲！乡里女人手里的那把镰刀，此时就像骑兵手里的尖刀，恣意挥舞间，便能将长势浓密的花草夷为平地。田野里，到处弥漫着收割后的花草的清香。

剐花草，不像割稻割麦那样需要用草索捆成一个个把状，而是直接用镰刀尖将剐倒的花草勾起，左手抓草，就地垒成一小堆。这些刚剐的花草，要么是自己用担子挑到河边的草泥塘边，要么是他人用草杠抬走。

剐花草，一天两天还可适应，要命的是，一连数日都会这样起早带晚，有时还连带窖草塘，再勤快能干的女人，也会感到厌倦和疲惫。连续的劳作，手掌心里还起了水泡。皮一破，钻心的疼。

每个生产队还会留着一两亩的花草作为来年的种子。两个月后，剐这种做种的花草，除了弯腰挥镰，除了花草藤蔓上的霉灰四溅，女人内心还有一种隐隐的恐惧。正是五六月，也是青蛙、癞蛤蟆和“旱鸽子”（一种类似于青蛙的小动物）的活跃期，它们都钻到了这些花草田里，同时也引来了水蛇聚拢在花草田间。所以，剐花草的女人左手在抓草时，常常碰到缠绕在花草上的那种灰色的水蛇，立时，胆小的女人会失声惊叫，触电似地跳起来，身子惊恐地往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