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高

假如我能作画。

既然是“假如”，说明“不是”。但“不是”并不能阻止“假如”。

假如我能作画，我一定要画一只飞翔的鹭鸟。那一年，我和一群同事去大西南一个有名的景点，在一片空旷的河岸边，我极目远眺，处处是峻岭，岭岭有森林；我环顾四周，身旁是河滩，水在石上湲。一轮夕阳将余晖洒向如画如染的江山。恰在这时，一只白鹭进入我的视线，只见她划动双翼不疾不徐，彩霞作陪衬，群山作背影。哦，她是个天地间孤独的旅者，却似乎方向明确矢志不渝。她来自哪里？她飞向何方？她坚定的眼神里是否含有悲伤？四野阒然，晚风浩荡，不知还有多久才是她下一站落脚的地方？

假如我能作画，我要画一簇芦荻。家乡多有浅滩，滩边芦苇漫漫。这东西极平凡不起眼，无论是春天的萌芽，还是夏天的勃发，人们都容易将他与一般的野草相提并论。可是，当秋天行将过去，百花皆已凋零，唯有芦苇在头顶开出一束束淡黄的花朵。他绝不妖艳，但在阳光的映衬下极为舒展极其大方；他不张扬，风来他俯首，风去他昂头，俯仰之间，将世界看个透彻。霜来，他不畏惧；雪来，他不退缩。即便千里冰封，他依然像个战士一样，伫立于大地唱一首嘹亮的战歌！

假如我能作画，我不画天不画地不画少女不画金瓶，我要画一件玉器。它可能是一只玉镯，也可能是一方玉砚，甚至是一支玉簪一块玉片……总之，她是块玉，一块质地坚硬、纹理细密、抚之温润、叩之有声的玉！玻璃太过透明，没有应有的含蓄；木器太过柔软，受力容易变形。钢铁又太冷了，似乎没有通融的余地。只有玉，我握她于手，她就和我有了搀扶；我贴她于肤，她就和我有了交流；我藏她于心，她就静静软软地偎在我的心头，不骄不纵不惑不媚！

假如我能作画，我还会画北方的芨芨草，南方的石拱桥。哦，差点忘了，假如我能作画，我还要画一朵茉莉，一朵幽香隽永的茉莉，开在我家的庭院，开在我的窗前，在一个有月的晚上，我们隔帘相望隔扇叨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