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  之

正隆六年（1161年），完颜亮大军南征宋朝，后被宋将虞允文大败于采石矶，此时金国内乱，完颜亮亦被军中叛将所杀。完颜亮其人，体态雄伟，深沉有大略，极度崇尚汉文化，好诗文，时赞：“一吟一咏，冠绝当时”，却也荒淫好色、凶暴残虐。传其闻柳三变《望海潮》后，欣慕“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景色，遂起投鞭南渡之志。试想当日完颜亮脑海中浮现的恐怕不仅仅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致，还有“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的风情，当然还有桂花糖藕、荷叶粉蒸肉、冰糖莲子羹的风味。“十里荷花”这个意象所代表的物产丰饶、人物风流的江南，让完颜亮顿生“提兵百万西湖上”之雄心。

荷亦称莲、芙蕖、菡萏、水芙蓉，是山龙眼目莲科莲属植物，莲属仅有两个物种，另一个是大洋彼岸的美国黄莲。而我们常见的睡莲是毛茛目睡莲科睡莲属植物，虽然形态与荷相似，但从植物分类学角度来看却相距甚远。荷叶和莲子均可入药，溽暑之时，我过敏又腹泻，用药相互掣肘，索性将药全停了，只喝朱杰主任的一青二白汤，倒也很快好了。所谓一青二白，是将荷叶与白果、百合一起煎汤服用，既滋阴又补清阳，在这个暑热未消的季节，你亦可以试试。

江南湖荡有十里荷花，江南人家亦喜于庭院之中栽植荷花。大缸——泥的、陶的、瓷的、带釉的、青花的、五彩的均可，填入湖塘泥，放入带有顶芽、腰芽和尾芽的藕节。三月，小小荷叶蜷曲着探出水面，像捧着一颗初心，在春日清脆的阳光下舒展成“细细青钱”。青钱相叠，慢慢增大，终有一日挺出水面“亭亭张翠盖”。风过，袅娜轻摆，翠裙翻飞。雨来，先是点滴如珍珠般追逐滚动，待叶盏中的水越聚愈多，荷叶微一倾斜，如顽皮的男孩甩一甩头，雨水泻去复又挺直。日子一天天过去，荷花开了，晓放晚含有异香，用纱布包了茶叶置于花心，窨制成花茶，这是《浮生六记》里芸娘的做法，仿佛连日子都有了荷香。未几日，花瓣掉落，捧出盛夏的果实——莲蓬。及至露重霜冷之时，“留得枯荷听雨声”。可是儿时并不喜欢破败不堪的枯荷，也不喜欢那个明明是一个人偏要叫“八大山人”，所画的残荷怪鸟。然后某一天忽然明了了枯荷听雨的意境，懂得了残荷怪鸟的意趣，却已不是那个檐下痴痴看荷的孩子。

自荷钱出水之时，至霜临叶败之后，与水相伴，清净无尘，悦目悦鼻，可口可心，不负寂寂光阴，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