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树桃花月满天
□葛礼宾
这篇文字,谈谈作家方方。
读过一套红罂粟文丛,内有方方文集一册,记得读完以后,方方的文字我就刻意规避了。阅读爱好者的好事体之一就是爱我所爱,喜欢的就老去看看。比如籍贯湖北仙桃同为武汉作家的池莉女士,是我的斯年偶像,她的汉味小市民华章好友间引为经典反复使用不觉厌烦,比如鸭脖子老板来双扬女士的“崩溃吧你”和《你以为你是谁》里的油炸小酥鱼。
与池莉同期的湖北作家方方女士1974年高中毕业做过装卸工人,1978年考取武汉大学中文系。方方出生地南京,随着父亲的工作调动全家迁移到武汉。
我来说说《桃花灿烂》:
上世纪80年代初,父母皆为旧派老大学生的陆粞高中毕业,跟同街道的勇志和星儿一起接受招工,成了搬运装卸工人。星儿参加高考以后,成了一名大学生。陆粞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没有勇气去报考大学,转而和近郊城乡结合部漂亮的妹子水香谈上恋爱。水香当着班组小姐妹的面让星儿以后离陆粞远点,星子心里很受伤,她听着水香的话时看见门外一大排桃花正灿烂。陆粞终究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水香父母排斥,赔偿了一笔青春损失费结束了这场恋爱。陆粞娶了对他示好的新任上司沈可为的妹妹,做到了班组小队长,也有了可能入党的迹象。事业的关键时刻,靠山沈可为去了美国投亲,陆粞又打回了原形,还是一名装卸工。沈可为的妹妹精神病发作,陆粞成了失婚男士。星子晓得陆粞病入膏肓,不顾一切前来看他,在星子“默思中的辽远之地,一片桃花开放成云霞,轻逸地起伏动荡。”
一口气读完《桃花灿烂》之时,我抑制住拔凉拔凉的心情,没有勇气再回去翻一遍《桃花灿烂》。
后来在《小说月报》期刊中也会屡屡与方方的作品碰面,但我太害怕伤筋动骨,所以选择自动忽略。但我一直知道,作家方方一直致力于现实题材的挖掘和书写,她是一位有着超强使命感的作家,是不是跟她后来从事的电视传媒大题材撰稿工作有关联?
我知道一点,《桃花灿烂》之后便不会再有桃花,因为那是一位小女子的青春祭曲,是她的人生和心田的永恒。读到《桃花灿烂》应当是我的阅读幸运。
我不喜欢用当下这种穿越时空的境遇来剖析方方女士斯时的成名作品《桃花灿烂》,放置在当下的文学评析体系来庖丁解牛,于我这样一位不相干的看客来讲,是对那个时代和作家的不恭敬。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为了写这篇文字,我又在电子书籍里飞快逡巡了一遍《桃花灿烂》。以我当下的阅读能力,我觉得方方女士的文字天赋和功力不在外场结构篇章,而在刀刀见红字字滴血上。
举例为证:陆粞的父亲老派大学生忍受不了生活的艰难,抛弃妻子,离家出走。在纸上录了一首散曲:弄世界机关识破,叩天门意气消磨,人潦倒青山嵯峨,前面有千古远,后头有万年多,量半炊时成得甚么?”陆粞和星儿研究了半天散曲,觉出父亲内心的痛苦。但同样是老派大学生比父亲小三届结婚后一直相夫教子的母亲做了如下言语:“把什么都看透了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千千万万的人并不作看透之举,一个有妻室有儿女有责任感的人即使看透了一切,也要看不透地生活。这种忍辱负重才是一种真正的看透,像你父亲那样,无非是一种逃避。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看透了的人。”
例证上面一段我想足够表达出我对方方女士的敬畏了。
万树桃花月满天,用姑苏才子唐寅的诗句做个文题,向我尊敬的作家方方女士致个敬。
我爱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