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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塘

2017-11-03 10:20:04

□颜国强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家生活较为困难,一家7口人,全靠父亲32元的工资维持生活。为了寻找出路,父母选择了搞家庭副业改善生活,除了养猪养鸭外,还选择了在离家不远的一处河塘长菱角。

这块河塘地处古庙大士禅林西北,由东向西长约80多米,宽约10米。北面是一道建于民国初年拦土匪的挡浪堆,南面有两块垛田充当护栏。浅处只有大半人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一人多,整个塘面阳光足,水温好,塘内水生动物多,草渣丰富,是长菱角的天然良地。

记得那年初春,父亲托去江南采购蔬菜种的熟人代购一草包菱种回来。打开一看,全是乌黑光亮的两角风菱。自古以来,里下河地区长的都是四角菱,这两只酷似水牛角的大风菱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拆包后的菱种被泡在大澡桶内浸种,没几天,风菱中央凸起的部位冒出了青芽,父亲和母亲撑着小木船下塘放了种。大约20天后,河塘水面上星星点点浮起嫩绿的小菱盘,更多的菱盘则高高低低地悬在水中,争着向上攀登。菱角盘出齐后,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稀,这时,父母要去塘上移苗补缺。先把长得猛的苗,小心翼翼地拔上来,再将它们补栽到空档处。母亲的方法很实用,她将菱角的须根部绕在竹蒿根部的铁叉上,看准方位,将竹篙用力插入水底下的淤泥中,随即抽出竹篙,这样补栽的菱苗迅速定位,容易活苗。

五六月份温度逐渐增高,菱角开始长得旺盛。清晨,塘面上氤氲而起的薄雾袅袅升起,菱角盘上开出了一朵朵小白花。中秋前夕,菱塘上又是一番景象,菱角盘像厚厚的绿毯铺满了水面,绿森森。看着喜人的生长态势,母亲说采菱的季节要到了。

那时我们还小,常跟着母亲下塘去摘风菱。船撑进菱角塘,阵阵和风夹杂着菱叶的清香扑面而来。父亲撑船,母亲摘菱,我们则七手八脚地帮忙。母亲特别关照我们,翻菱角盘动作要轻,摘菱要拣老的摘,留下小的让它再长。我好奇地夹起一个菱盘,翻过来一看,只见一转长了大小五六个风菱,嫩些的碧青似绿玉,老些的青绿中略带微红。第一次看着这么多的大风菱,我们笑歪了嘴。摘菱中,我不时偷偷地摘嫩菱吃,轻轻咬开菱角中间稍带涩嘴的青皮,两边一掰,雪白元宝形的菱肉就跃入嘴中,又鲜又嫩,又甜又脆,乳白的汁水从嘴角流出,自然的清香在唇齿间萦绕。

傍晚,菱角船靠了河边,这时早有贩子在岸上等着买“出水鲜”的风菱。贩子们将风菱买回去烀熟了,挎到轮船码头或者戏院门口去叫卖,他们说风菱好多人没见过,很好卖。所以每次摘回来的风菱都被贩子们争抢一空。母亲一边称秤,一边招呼贩子,船艄后的一篮子风菱不卖,是留在家中吃的。随后,在河中淘洗干净,要我们拎回家。

那时,我们家要吃菱角就烀上一大锅,父母的观点一致,家里长的,就得先给孩子们吃足了。烀熟的风菱用最大的海碗装上桌,热气腾腾,鲜气扑鼻。每当这时,母亲总要盛上几碗,要我们挨家挨户送给周边的邻居分享。送完后,我们迫不急待地坐到厂棚下的小桌前吃菱角。父亲把菱角当成下酒菜,倒上一杯酒,边吃菱,边喝酒。我们则把风菱当成晚饭,直到吃饱为止。

中秋后,经常刮大风,肆虐的狂风将菱角塘吹得凌乱不堪,外围的菱角盘被风浪打得四处飘浮。每当这时,父母总是在第一时间撑船下塘打桩,用粗粗的草绳将菱角盘圈住。有时遇有雷雨交加的天气,他们还得在河中护栏。等到回家时浑身湿透,早已成了“落汤鸡”。

第一年长过风菱的塘内,老菱掉入了河中,第二年就不需要再买种了,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沉在泥底的老菱开始发芽抽茎,继而是菱盘出水,开花结菱。如此反复,菱角塘前前后后长了四、五年。菱角塘既帮助我们家渡过了困难的岁月,也使我们体验到生活的艰辛和童年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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