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诗

想起秋月，就想起潘老师。

半个多世纪前，我上小学三年级。

开学前的一个秋月妩媚的晚上，我们一家几代人，坐在门前的小院里纳凉。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一位20岁左右的阿姨。

起先我没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央求着奶奶讲那总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金鸡婆婆”的故事。

大队长的爸爸拉着我的手，指着面前的这位阿姨说：“这是你们新来的潘老师，快搬凳子，给老师坐。”

我不敢顽皮了，乡下的孩子见了老师，总有些害怕，何况是新来的老师呢！

我搬过凳子，请她坐下。她抚摸着我的头，从身旁的黄挎包里摸出一只圆圆的烧饼，对我说，“你看它像什么，说对了，就给你。”

那时候的一只烧饼，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是颇有诱惑力的。

我看着她那圆圆的脸庞和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动起了脑筋。

此刻，地上是一片银辉，天上是一轮圆月，我不由地脱口而出：“就像这圆圆的月亮。”

“不错！”潘老师满意地笑了。

我看到，她那圆圆的脸庞，也笑成了一轮圆圆的月亮呢！

潘老师不但教我们读书、写字，还以她特有的天赋，教我们唱歌，领我们跳舞，给我们讲故事，让我们猜谜语……

她的歌声是甜润的，她的舞姿是优美的，至今那一曲《小花猫》的歌舞，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咪呜——咪呜——

我是小花猫，

白天捉老鼠，

晚上睡大觉……”

而每到秋月悬挂的夜晚，潘老师教给孩子们的那一曲曲甜美的歌舞，总会引起大人们一阵阵开怀的笑声，在这偏僻的乡野的上空回荡。

那是在一节语文课上，潘老师让我们用“格外”造句。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和潘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想起了那一轮妩媚的秋月，于是，我在作业本上造了这么一句：

“秋天的月光格外明亮……”

我没想到的是，我造的这个句子，会引起潘老师这么大的兴趣。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潘老师先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句话，接着，便是神采飞扬的评讲：

“秋天的月光格外明亮，看似平常，实不平常。这是一首诗，这是一支歌，而这样的诗、这样的歌，是要用美的目光才能发现，美的心灵才能写成的……”

她，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讲着，神情是那样的激动和兴奋，全然忘却了面对她的只是些八九岁的学生，只是些不懂得诗也不懂得歌的孩子。

和潘老师一样激动和兴奋的还有我。那几天，我总是睡不好，耳畔，老是回响着潘老师的话语，还不时地做着诗和歌的梦……

这梦，一做就是半个多世纪。

而每每升起在我的梦里的，便是那一轮妩媚的秋月。

想起秋月，就想起潘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