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在窗棂的镰刀
□徐兴旗
别看不起一把镰刀。
田野里,在我不知不觉中,最后一株稻被卷了刃的镰刀,放倒。此刻的镰刀正伤痕累累地盯着我,而我一门心思地要把成熟的庄稼收到手,可没心思与它纠缠。镰刀在和稻秸奋力较量,镰刀是锋利的,锐不可挡,满地成片的稻秸被放倒时,镰刀正盘算着下一场的较量。
这些天,我握着一把镰刀到田里割稻子,用不了多久,就得到河边船头,取出浸泡的青砖,磨上几下,拇指轻轻地在镰刃上刮了刮,继续往田野深处走去。
镰刀和我可是形影不离的呢。责任田的庄稼必须靠它一刀一刀地割下,我呢,信心百倍,半年的劳作就在眼前。镰刀沉默不语,按着自己的方式均匀地割着,只做不说。
不止一次,我夹着它到北滩责任田里去割稻,等我精疲力尽回望自己当天的劳作,才发现把它弄丢了。我在黄昏的田里来回跑了几趟,也没发现它的踪影。倒是第二天清晨,我又来到田里继续劳作,远远地就看见晨曦中那闪光的镰刀,虽然它卷着刃。
土地还是那样,年复一年杵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滋养着庄稼,此刻的镰刀只会毫不在乎地保持着自己奋进的姿态,虽然卷了刃、缺了角、离开我一个夜晚,仍然精气神十足。我弯腰把它拿在手上,轻抚了镰刀柄上的露水,弹了下镰刃,它真的需要磨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参加了农广校财会专业函授学习,顺利地帮助村里将收付存的老账记录方式转换成借贷记录方式,为此我被村民推选为第四届村委会成员,有望能接任村会计一职。选举会上,我高票当选。奶奶发现此刻的我开始漂浮起来,便敲起我的耳朵边:现在八尺的巷子已不够你跑了,膀子都舞起来了。我没在意,沉浸在别人夸自己既是打算盘记账行家,又是割稻挑担的好手的溢誉之词中。秋收的田埂边,镰刀还是那把镰刀,结果下田才割了一刀,就把小腿割伤。它倒是比我心眼儿多,冷不丁给我来一下子,让我幡然醒悟。
镰刀就是那副表情,不需要人的理解,照样过着属于它自己的日子,酣睡的它时常梦见热火朝天的收割,就像父亲一样,听到天边传来布谷鸟的叫声,都会从窗棂上抽下镰刀,在磨刀石上磨上几下,结果被侄子驾驶的收割机声响刺痛,但父亲试了试镰刀的刃口,依旧锋利。
可别瞧不起一把镰刀。在村庄边的小垛上,几株干透的庄稼,在镰刀弯弯的臂膀里,熟知了原汁原味的自己。我说插在窗棂的那把镰刀是最朴实的农具了,可镰刀自己却是一点也不曾意识到啊。时下,叉、跳板、笆斗等农具和镰刀挤在一起,在写满锈蚀沧桑的日子里寂寞地等待着,期待那霍霍的磨镰声再次响起,到那时就知道,一个收获的季节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