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旸

外婆留在我家的棉袜，

被丈夫的脚撑大。

外婆是来抚养重外孙的，

这棉袜陪她在宝宝的啼哭声里起夜，

下半夜她眯了一会儿，

赶在丈夫出门上班之前，

做一顿早餐给外孙女婿。

我因为有外婆

而走在冬季的水泥地上，

好像不是我，而是我体内的小女孩

在走。羽绒衣使我显得臃肿稚拙，

使我容易回到家中而被外婆的棉袜击中

——已经被丈夫胡乱拿来穿上的

女士棉袜。使我想微笑，想哭。

有人不会被温暖，有人保持严寒。

也有人同我一样，渴望做一只船，

装进去重重的踩踏，越轻柔越离这世界好远，

是容纳的、女士的、洗旧的，

这些贴身的东西。

他们说埋葬的时候，

我想被放在一个室内的地方。

像衣物被收纳进抽屉里。

人一生都要被层层包裹着，

请不要将我曝露在尘埃之中。

我因为有外婆，

而躺在这个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