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 麦
□陈明干
“麦熟九成动刀割,莫等熟透麦粒丢。”麦田面积大,气温又日渐升高,收割麦子就不必等到麦穗全部成熟才动刀。这样,前期刚脱下来的麦粒水分高,必须晒。
相比较割麦、挑把,在场上晒麦,就显得轻松,因而,晒麦的人,都是年龄稍大的,有妇女有男人,不下七八个,妇女居多。晒麦的人由场头组长带着。
六月的太阳,早晨五点钟就冒出来了,金色的光芒照耀在狼藉一片的打谷场上。地老虎响了大半夜,场头上的小麦把被“轰”得荡然无存。躺在场中间的,是连绵起伏的已经脱了粒的麦堆。麦堆两边,散落着一些零乱的麦草。夜里轰把的人早已吃过早饭,去麦地里割麦挑把了。
“阿翠和根兰扫场,玉玲和桂兰拖盖,细英放麦……”晒麦的人刚到场边,场头组长立即分工了。
阿翠和根兰挥舞着大扫帚,很快扫出了一片空地。玉玲和桂兰,一人背绳,一人扶柄,拉着拖盖,将麦堆上的麦子拉往空地。这边的麦子刚刚拉过来,细英拿起翻耙、三叔抓起板锨,迅速地将麦粒均匀地布散开来……七八个晒麦的人,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配合默契。个把小时工夫,连绵起伏的麦堆变成了一块平展的大“布”,摊晒在谷场上。
麦子中,成分复杂,混着好多的穗壳以及被轧断的草屑。这些草屑和穗壳,必须从这匹巨幅大“布”中清除出去。
麦子铺晒在谷场上,阿翠和根兰不停挥舞着大扫帚,在麦子的表层一下一下地扫着——这就是掠草。掠草,不像扫地那么用力挥舞,而是从晒场的一端依序一点一点地轻扫。掠草时,抓在手里的大扫帚有点悬空,扫帚的下枝触碰到麦子的表层即可。每掠一次草,混杂在麦粒中的草屑和穗壳就被清扫出一批。
“丢下翻耙拿扫帚”,这是乡间俗语,是表扬某人特别勤快。可以肯定,这句俗语就是来自晒场。每天,一个生产队的打谷场上,要摊晒着两三大块的麦场,从早上起初的放麦、中间轮番掠草,以及傍晚时的收场,都需要场上的每一个人手脚勤快、自觉配合。尽管场头组长当初有分工,但在实际劳作过程中,大家是分工不分家,常常是放下翻耙拿起扫帚,做完这活干那活。
晒麦的人,一刻不停地追赶着烈日,用翻耙一上一下地翻晒着麦子;挥舞着大扫帚,一次一次地扫去麦层上的穗壳和草屑。不停地翻,不停地扫,谷场上的麦粒越来越干净,越来越金黄。
下午,几声闷雷滚过,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地风起云涌,很快阴沉下来,快下雨了!无需生产队长召唤,也无需村里大喇叭呼喊,田野里割麦挑把的,圩堤上放牛的,小河里撑船的,就连村子里那些年老体弱在家烧火做饭的,也都在瞬间丢下手中的活计,从不同的方向奔往打谷场。“抢场啊,大家快去抢场啊!”人们边跑边喊。一时间,麦场上像热锅里的开水,沸腾了。推的推,翻的翻,扛的扛,抬的抬,扫的扫……此时,大伙儿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紧张和严肃,干活的动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捷、迅猛。人们一边做,一边还不停地自我鼓劲:“快快快,快快快……”麦场上尘烟飞扬,人影穿梭,喊声响彻云霄……人们终于抢在暴雨来临之前,将那些快要晒干的麦子聚垅成堆,并用塑料布和厚厚的麦草遮盖起来。
正常情况,晒上一两个太阳,麦子就干了。傍晚,将麦子聚成堆,接下来便是扬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