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跨火
□鲁书洋
小时候,农村老家的元宵节不是在正月十五日,而是在每年的正月十六夜。“十六夜,剥糍粑;糍粑粘,日子甜”便是老家的元宵节这天大人小孩口中经常念叨的顺口溜。
每年的这天傍晚时分,孩子们早早提上自制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走出家门,街头巷尾飘荡着让人垂涎欲滴的剥糍粑时洒在锅里大蒜末的香味。大人们除了拿出藏在瓦罐中过年时舍不得完全吃掉的炒米、麻花、炒瓜子,还必须在当晚再或多或少地炒上点蚕豆,家庭条件好的人家还在炒蚕豆时加上几粒白果。据说,炒白果时传出的爆炸声会炸瞎偷吃农家粮食老鼠的眼睛,这可是老百姓向往五谷丰登的良好愿望,而孩子们心中盘算最多的还是能在当晚“跨火”。
记得有一年的十六夜晚饭后,圆润的月亮刚刚爬上树梢,我匆匆抓了两小把刚炒熟的蚕豆,瞒着家人悄悄地将父亲刚买的一串小鞭炮装进衣袋,急不可耐地跑出家门,和早已等候在村头的小伙伴们一起谋划着如何伺机蹭火。
门前屋后,街边路口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以家庭为单位的跨火队伍。只要看见火光、听见鞭炮声我们几人就成群结队的一路小跑过去,不顾主人的反对,旁若无人地跨过别人家点着的火堆。因此,自然会遭来主人的一阵戏骂和推搡,小伙伴们便在主人的驱赶下带着嬉笑散向四处。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村庄上“跨火”几近结束,大人们领着孩子掸尽衣服上沾染的灰尘闩门睡觉了,可我们再次聚在一起的几个小伙伴跨火的兴致一直未减。
大伙儿正在为没找到稻草犯愁的时候,住在村东头的小伙伴阿胖急匆匆地扛着一大捆稻草朝我们走来,他放下稻草,气喘吁吁地说:“赶快摊开点火,这捆草是我刚从邻村在田头看风车的韩鱼头家草垛中偷来的”。于是,我们五、六个人七手八脚地铺开稻草,小伙伴们各自拿出从家中偷来的小鞭炮小心地拆散开来,洒落在稻草中。阿强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仅剩几根火柴的火柴盒,轻轻地划燃一根,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风大,几根火柴伴随着光亮和“扑哧”声而一一熄灭,仅剩最后一根火柴时,大家聚集在一起,屏住呼吸将阿强团团围住,纷纷伸出冻红的双手遮挡住最后一根火柴,稻草终于点燃了。
大家一阵欢呼,火光伴随着轻烟渐渐亮堂起来,当火苗窜至伙伴们裤裆时,跨火行动由此展开。开始大家由北朝南依次跨过火焰,胯下不时传来鞭炮声,相传跨火时胯下有鞭炮爆炸声便会将一年中的晦气消除殆尽。一番轮回之后,秩序渐渐混乱了,阿胖由北朝南,阿强则由南朝北争相跨越,一不小心对面相撞,两人掉落在火堆中。双方额头撞得红肿不说,还将阿胖过年时穿的新裤子左裤脚烧焦,阿强右脚脚面也烫了几个水泡。这场跨火活动最终在阿胖、阿强两人的哭喊声中作罢。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农村的风俗习惯逐渐被城市融合了,孩提时代老家十六夜跨火的习俗渐渐被城里正月十五吃元宵的习惯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