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干

庄稼种植之前，面对一块田，乡民必须整理得平平坦坦的。它的意义非同一般，说白了就是：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在平坦的田块里种植庄稼，这一方面源自乡民长期以来形成的对土地、对庄稼精耕细作的生产习惯；另一方面，更是考虑到对生长的作物在上水、施肥、打药、收割等生产管理上的均衡与便利。责任田，既是乡民平时食粮的主要来源，也是他们立身于社会生活的脸面。在里下河平原，你绝不会看到某一块责任田会被乡民自己糟蹋得高低不平，更不会弃耕荒芜。

无论是种麦、栽棉花，还是做秧池田、栽插秧苗，哪怕是圩堤上种菜，都先要平整地块。

种麦、空茬田里栽棉花、长玉米，以及圩头垛垎种菜等，都是旱地，平田显得简单。

一块稻茬田被牛或拖拉机耕翻以后，总会留下几条低凹的顺墒；田头边，也会因耕牛或拖拉机转弯导致耕翻的土壤高低不一。耕翻后的田块是种麦，除了有的顺墒恰好用于挖墒降水外，多余的墒沟都需要平掉。

平田，靠的是钯子和洋锹。

钯子，类似于《西游记》里猪八戒手中的九齿钯，只是这平田的钯子是四个齿的。人站在墒沟里，抡起钯子，将塆子上高出的土块勾住，然后直接拖拉到脚下的顺墒里。墒沟这一侧的土块拉完了，再回转身，拉那边塆子上高出的土块。

钯子拉完了，墒沟还是显得低凹。塆子上凸起的、没有勾拉的土，显得更高，这个时候，就得用洋锹来挖土。

洋锹头比大锹头略宽，重量也轻。人站在塆子中间，专拣最高处的土块挖，然后用足力气，将土块抛到墒沟里。一路下来，这田基本上也就平坦了。拖拉机走一圈，将泥垡破碎，即可播麦种了。

麦茬田收割、耕翻、上水后，就是栽秧。早期所栽的秧苗只有两三寸长，后期栽的也不过一尺高。水田不平，特别是低洼处，要么栽插时没法将秧苗插在泥土里，低洼处就是一片空白；要么所栽的秧苗闷在水里不露秧尖，过几天会淹死。

平水田，其方式与平整旱田差不多，只是要更加细心。耕翻后的麦田上了一层水，高的土垡露在水平面，低洼处便是白汪汪的。田里高低，一览无余。仍然先用钯子拉、用洋锹或灰叉抛，将水平面最高处的土块转移到白汪汪的墒沟里。如果栽插不太急促，次日晨，田水澄清后，更能清楚地看到水田里那些没有整理到的低洼处。此时拾遗补缺，将附近高处的泥土挖抛到这里。

几番拉土、挖抛之后，这时候就可以牵来老牛，拉上漫盖（一种专门用于平田的农具），做最后的平田了。漫盖较长，约一丈。用牛人的双脚一前一后稳稳地站在漫盖板上，牛绳一带，号子一打，老牛拉着漫盖，呼呼向前。漫盖两端，浑浊的田水翻起了阵阵浪花；长长的漫盖板下，淤泥被熨压得平平展展的……漫盖拉完，风平浪静，水田如镜面一般。

不一会儿，一担担青秧挑来了，栽秧的女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