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国

我师范一毕业就分到了西马中学，在这里遇到了包银淦老师。

我们都教初三，我教数学化学，还兼做班主任；包老师除了教初三物理，还教初二语文、物理。他上课嗓门大，我们坐在隔壁的办公室都能听到，一字一句入心入神。

初中调皮的孩子不服管教，到包老师的手上，就被调教得服服帖帖。他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只是高中毕业被招聘的民办教师，却有方法把皮猴子驯服了。我从心里膺服他的本领。

我们早上喜欢睡懒觉，包老师却不肯睡懒觉，他早早地起来，洗把冷水脸，就开始每天的晨课，练功。

西马中学，跟西马小学合一个大院子，三排平房，有分有合。最南边一排的是教师宿舍，中间一排是初中教室，北边一排是小学教室。一排初中教室中间是通向小学的圆门。教师宿舍是小学初中教师合用的。教室有长走廊，口边是一排笔直粗壮的水泥柱。包老师练功，就盯着水泥柱做文章。他不停地挥舞着臂膀，嘣嘣嘣，嘣嘣嘣，像木头击打在水泥柱上。我们每天早上，就在“嘣嘣嘣” “嘣嘣嘣”的巨大声浪里醒来，有人说，包老师又在练功了！

练功的包老师，就是与众不同。我们的臂膀是扁平的，他的臂膀是滚圆的、立体的。初三男生发育早，喉结爆出，发声变粗，臂膀上肌肉也蠢蠢欲动，个个要做蒲包里的钉子。包老师敏锐地看出苗头，体育课上跟那些顽皮的男生举行扳手腕比赛。包老师硬气，就像下象棋让个“车”，扳手腕，一扳二。规则甫出，顽皮们傻了。喜剧的事情跟着发生了，平时跳上天的顽皮们，竟无一个敢上来挑战的。望着呆愣着的皮猴们，包老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孩子王”的地位刹那间立了起来。

包老师是真正的“孩子王”，他真正喜欢学生，学生也真正喜欢他。在校园里，常常看到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学生；下课了，上课老师都回到办公室休息去了，包老师却爱跟他的学生一起说说笑笑。不夸张地说，无论在校内还是校外，看到包老师，在他的身边就能看到他的学生。

包老师钢笔字好，刻钢板一笔一划用力均匀，印出来的试卷，每个字都清清爽爽。不像我刻印出来的试卷，字迹糊里糊涂的。这，是不是也与他练功手上力量拿得稳有关呢？

我刚学会了骑自行车，就来了一部电影犒劳我——《少年寺》，不能不让人兴奋吧。电影在距离学校50多里的盐城人民剧场上映，路很远，再远的路也要去。下午放学后，我们几个青年教师打成帮，每人一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向目的地进发。首次上路出远门，我特别兴奋，车子在马路上左右晃荡，时不时突飞猛进，箭矢一般飞速向前，个人冒到前边独领风骚。每每这时，我身边总不会少了包老师——他在我的左右保驾护航呢！

学生喜欢他，老师也喜欢他。农村里的老师，谁家没有几亩责任田呢。大忙时候，我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帮手，臂膀里藏着无穷大的力气的包老师，是更受欢迎的对象。不要以为会影响教学，不会的，放学了跟西马本村的老师打个短工，抢收了到手的庄稼，既不耽误教学，又缩短了同事在家劳动的时间。一箭双雕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包老师不会吃酒，一吃酒，就上脸，就撸起衣袖，露出通红的胳膊，“你看你看，胳膊红了，马上肚子也红了。”你若好奇，不信他的话，包老师立即把衣服的下摆猛地往上一翻，通红的肚子亮出来。所以在酒席上，大家都不劝包老师吃酒。一吃酒，包老师就要撸胳膊！就要亮肚皮！

一次周末，带包老师到我家，晚上喝酒，我明知道他不能吃酒，但为尽东道主之宜，我仍然鼓励他喝两杯。方法是二比一，他喝一杯，我喝二杯。结果，他喝了五杯，我喝了十杯。他再不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