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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升级的路

2018-08-31 09:34:23 兴化日报(数字报)

□朱如琴

“开目不见路,常如夜中行”。从小,我就是个胆小之人,独自去陌生的地方玩耍也好,办事也好,如果脚下没路,是不敢贸然前行的。长大后,亦如是。路的好与坏,是我判断一个地方闭塞与开放、落后与先进、粗野与文明的标准。改革开放四十年,从黄毛丫头到如今年近半百的我,亲眼目睹了家乡公路的发展史。

我老家是原兴化县荡朱乡郭仙村,位于徐官和北沙的中间地带。记不清是几岁,兴化县城里放映古装电影《红楼梦》。我们村沸腾了,走到哪都听到大人们议论这部片子。看过的,绘声绘色地讲;没看的,听得一脸向往。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还没去过县城,不知道兴化在哪个地方,有多远,又怎么去。我所记得的是正值青壮年的父母心动了,于某人黄昏放工后,把我和尚走不稳路的妹妹托给邻家奶奶,抱起年幼的弟弟与多个村人随生产队的冲水机船去城里一睹为快了。由此我知道了兴化城在水的某一方,想要去,走水路。

出门遇水,是家乡的特色。冲水机船在当时,算是比较高级的水运工具了,但它主要服务于农业,而不是为了载客。去县城一般是几个人轮番竹篙撑船,或扬帆摇橹。所幸后来柴油机配挂桨的研发使用,这才有了适应时代需求的班船出现。老家那边开班船的是马踏港村的马姓人家,一开十几年,大大方便和服务了一方百姓。班船先是不足十吨,需求量大后又换了个十几吨位的。早上四五点钟从马踏港开出,沿途接收徐官、郭仙、北沙、荡朱及焦庄等村的乘客,八点左右到达兴化。最初泊在内河的西门码头,后统一管理,又停泊到外河阳山大桥下的阳山码头。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少年所有进城记忆,都是这样的船只和这样的码头,没有其他。

班船虽好,亦有不足。因为一天只有一趟,早出中归,早上太早,中午回去得也早,所以就有早上赶不上班船的,和城里办事误班回不了家的。大人们还好,他们总能想到办法,或叫私家船只来去,或到邻庄蹭亲戚熟人的船只。可我们一帮在鲁中上学的学生无奈得很,星期六放学总是没法赶回家。高二那年,有低年级的同乡学妹相告,说我们那边也开始造公路了,几个女生便在宿舍里欢呼雀跃,高兴极了。早该造了呀,要想富,先修路嘛。

可是造成的泥胚路好多年都没通车,直到我出嫁后的一年,才被压成石子路。石子路也好啊,方便也普及了自行车、三轮车、甚至摩托车,什么车都不会的,可以等乘私人中巴,或三轮嘟嘟卡(带车棚的三轮摩托)。至此,进城的方式才慢慢告别单一的水上运输。

我依然是不方便的。我的不方便不是进城,而是回娘家。嫁他乡后,想回趟娘家,有两条长路可走:一是坐李健的中巴到兴化农公站,从站内转乘荡朱的中巴,于北沙下车后,再向西步行五六里;二是骑自行车至西北的舜生,沿李中河长长的圩堤向南,中间过段摆渡,至北沙后,再折西。两条路都不容易走,绕得远,也折磨人。前者路上等的时间长,坐车时间也长,我晕车不说,早晨出发到娘家,往往午后了。嘟嘟卡到是快些,但路上灰尘太多,你干干净净地上车,下车便似从灰堆里爬出的——灰头土脸!记得冷家路段和东潭路段这两个重点养殖基地,由于重载量的鱼车常年出入,路面被压得坑洼不像样,车子每行到那里,都像个摇晃的醉汉;后者长长的李中河圩堤长满了水杉,树密的地方,树枝与树枝手掺手,人在里面骑行像转山洞。路面是高低不平的脚印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一人来去尚且劳顿,如果带着孩子和包裹,简直就是遭罪。好在后来李健到北沙也造了条小公路,乡与乡之间串联,才缓解了我多年的困扰。但不久,父母随弟弟买房进了城,我也彻底断了向那里去的路。

2015年,已在苏南谋生多年的我,回老家给儿子准备上学的物品,也顺便陪他去北沙的西郊派出所换到期的身份证。北沙方向的那条路我差不多十年不走了,在思考从哪里去时,儿子提议:走村后的二环路。我说我不认识。他晃晃手机说:有这个!便戴上耳机听着导航前面领路,我后面跟着,娘俩一人一辆电瓶车,上路了。

那是条怎样的路呢?嘿!太舒坦了,比全国任何地方的公路都不差。整洁的路面宽阔又平坦,路标醒目车辆少,隔离带和路两边的风景树携手脚下的花花草草列队欢迎来往的车辆,沿途的村庄被一条条或是沥青或是水泥的路面相连着,通向二环,再通向未知的远方。骑行在上面,看着这美丽的风景和翻天覆地地变化,真心要感谢这伟大昌明的时代。

因为有路,信息通了,经济活了,城乡的距离缩小了。这两年,我虽然很少回老家,但从朋友圈分享的图片里,我看到了家乡的名片――千岛的菜花、李中的水上森林及徐马荒湿地公园。荒也值得看吗?值得!荒有荒的美,它是在提醒埋首奔赴在前程路上的你,忽忘田园,忽忘原始,忽忘人之初,让乡愁有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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