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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下的期盼

2018-09-21 09:34:26 兴化日报(数字报)

 

中秋前的一个早晨,风已经清冷。合欢树上,有些败残的花儿依旧顽强挺立在绿叶间,几只小鸟在旁边配合地跳来跳去。

合欢树有两棵,一高一矮,静立在我居住的楼房前面的草坪上。高的有十四五米,树冠硕大,仪态优美。合欢树的花期很长,没有四五个月花儿决不轻易从枝头消失。合欢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一片粉红,似彩云朵朵。这两棵合欢树是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合欢树里的两棵,我幸运地和它们比邻而居。四楼,应该是欣赏的绝佳位置。

满树花开的时候,粉嘟嘟的小灯笼挂得到处都是,树枝间飞来穿去的是一群蝴蝶,它们没有空闲的时候。同样没有空闲的是树下的一群孩子,草坪成了他们集合的地点,他们喜欢围着合欢树追逐嬉闹。

很长时间,我并不知道这开着绒球花儿的树叫什么的。虚心地请教小区里清除杂草的花工,花工告诉我说,合欢树。“合欢树?”我有些半信半疑。我读过史铁生的《合欢树》,真正的合欢树出现在眼前时我却视而不见。我坚定地认为它的名字应该和一个爱情故事有关。花工告诉我,白天,合欢树的叶子是舒展着的,到了晚上,树叶会耷拉下来,跟含羞草被人触碰了一样。我来了兴致,临晚,我下楼验证,结论很快得出:花工没有骗人。

妻子对合欢树有着特别的好感。早上晾晒衣服,一低头,满眼全是合欢花。闻着一丝丝清香,妻子把在阳台上干家务活当成了一件乐事。回到乡下,碰上风雨大作的天气,妻子会在电话里问我城里的情况,当然包括她喜欢的合欢花。

我来城里16年了,妻子依旧在小镇的医院工作。我们相隔两百里。在生活和工作的压力面前,我们没有诗歌和远方,只有苟且和屈服。为了团聚,妻子不得不把钞票和时光花在了从乡下来城里的路上。

妻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很少做饭。在城里,随便找个小快餐店混饱肚子不是难事。我常常想起和妻子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她20岁,中专毕业,穿着白大褂,两只小辫子,走起路来甩来甩去,这让喜欢文艺的我对前景充满了无限的想象。

女儿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头脑一热,来到城里。我是辞职后去了城里的。妻子送我来城里的时候天正下着雨,这给我的这次冒险行为染上了一层悲壮色彩。在我工作的单位旁边,我租了一户人家阁楼里的一小间,六七平米,搁了一张床后,真的连脚都没有地方放了。从此,在城里买套房子成了我的梦想。不断攀升的房价,让我惶恐得不断失眠。还好,在关键的时候,妻子变戏法地拿出了钱,帮助我梦想成真。只是,我有着许多男人都有的毛病:家里不会收拾,乱七八糟,就跟我的心情一样。寂寞的我一度迷上了“54号文件”,用打牌挥霍了一天又一天的时光。

妻子来城里的时候,常常要为我的懒惰买单——扫、拖、洗总是要花上半天的时间。虽说辛劳,和我的悲观心态相反,妻子很乐观,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总是用“快退休了,退休就好了”这句话安慰我。好在家里一切倒算顺利:女儿上学,找工作,结婚,现在,外孙女已经可以扶着沙发跑了。

在和岁月的赛跑里,妻子渐渐占据了上风:她属于工人编制,50岁退休,明年春暖花开,就可以告别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单位。旷日持久地和岁月对抗,妻子的代价沉重:50岁的她,消瘦虚弱,头发里隐藏了好几根白发,身子骨明显没有以前灵便……

妻子又要回乡下上班了。我抱着孙女送她到楼下。午后,太阳给合欢树涂上了一层金黄。合欢花瘦弱不堪,但花芒依旧舒展着,树枝上结满了豆荚一样的果实。

妻子告诉我下一次来城里的大概日子。渐行渐远,脚步缓慢的妻子,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合欢树下,一群大人小孩在玩耍。人群里,有两双期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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