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 幻
□郭亚群
劲爆的电子音乐将周围的喧嚣隔绝,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随着旋律跳动着。汗水的侵袭,让我的鼻梁已无法承载那副沉重的木质眼镜,索性扔到一边。此刻的我,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安全而隐秘。
对面,灯红酒绿,每一盏灯都氤氲出无数道缥缈的光圈,光圈与光圈彼此渗透,彼此交融,像盛满泪水的彩色泡沫,模糊而暧昧。
灰色的布艺沙发有着砂砾般的触感;青蓝色的墙壁上有灯光照射下形成的淡紫色光晕;面前那座木质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白瓷香烟缸,里面几根寂寥的烟蒂东倒西歪着;那台不算太大的老式电视机里放着不知所云的新闻,声音很小,我几乎听不见。我将头倚靠在他的肩,发尾自然地耷拉在他的脖颈,清晰地听见他轻微而均匀的呼吸。那件深褐色的毛衣上有阳光的味道,我的脸颊可以感受到毛衣纤维的悄然抚摸。我们以这样的姿势互相依偎着,像一尊连在一起的雕塑。他右手的食指一直在轻轻摩挲着我左手的小拇指甲,指尖传来的淡淡烟草味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彼此半个手掌是重叠的,掌心传来的温暖以及食指指腹的柔软在我的心底慢慢漾开来,辐射到全身。他点燃了一支烟,一切变得更加的迷蒙而虚幻,我揉揉眼睛,他的脸在烟雾的背后模糊不清。
对面亮起的灯越来越多,色彩变得更加饱满而丰富,像一幅抽象的水粉画,没有主题,没有设计,不过是一只神秘之手随意泼洒着,色彩与色彩交融得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恰如其分。又像无数的烟花同时绽放后的定格,没有喷张和热烈,相反,是时间停止的静谧与安宁。
不敢深呼吸,深怕一个重重的呼气,就会让眼前的一切如玻璃城堡般碎裂。 “咔嚓”一声后,心中有一种盗蜜者般的窃喜。可是,这样的窃喜持续了不过几秒钟,手机屏幕上是凌乱不堪的店铺和霓虹灯,它们各自独立,毫无章法——现实的俗一下子将虚幻的美冲击得体无完肤。那一瞬,我竟然有些想哭。
就像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男子,我记得那张有着砂砾触感的布艺沙发、有着紫色光圈的青蓝色墙壁、播放着新闻的老式电视机,甚至记得那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却始终记不起他的脸。宽厚的肩膀、深褐色的毛衣、温暖的右手成了一个个碎片符号,在脑中怎么拼凑也无法完整。可即便是这些星星点点也会随着黑夜的离去而破碎、消散。
音乐戛然而止,跑步声、嘶吼声、汽笛声、机械的击打声倏忽涌入,戴上眼镜,对面的老街变成了手机里的模样,杂乱无章、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