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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大门玻璃窗

2018-09-28 09:15:39 兴化日报(数字报)

□倪为荣

当我们的大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我们小村子里,除了个别富裕户外,一般庄户人家住的都是些草房子。土墼墙、槐树梁、毛竹架,麦秸草屋面。有三间的,有两间的,更多的是些丁头府。丁头府可不是什么府,它其实仅是间狭窄的小草屋。丁头府往往躺在南北向的小河边。临河的一边留有一扇窗子,南头开一扇门。说是一扇窗户,就是土墙上留个一尺见方的小洞,刚好够一个小孩子伸出头去,在夏夜遥望那神秘的星河。小窗子春秋总是开着的,冬天的时候,给小窗户塞上一把穰草,就算是关上窗户了。关上窗户后,屋里的光线更加昏暗。这时人们吃饭呀,拿针钱呀,搓草绳编蒲鞋啦,就只好坐在门槛上。这大概就是我们乡下的孩子喜欢捧着碗蹲在门口喝粥的缘故吧。我们的大人们那时一定有一个美丽的梦,能拥有一扇玻璃窗户该多好呀!早晨,麻雀啄着玻璃叫醒他们;风雨来了轻轻地关上。美是美极了,可在那时,毕竟还只能是个美梦。再说那门吧,约摸一米高,半米宽,用家前屋后的杂树做一个门框。门为什么不能开阔一些,大概是怕杂树门框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门框的一边扣着一扇笆门子。笆门子,就是用芦柴编织起来的柴门。门虽说是柴草编的,但选用的是壮芦柴,编织得又紧,也能用上三五年。农人们对芦柴门的爱惜有时胜过爱孩子,小孩子进进出出,大人都要叮嘱不要弄坏柴门。如果打打闹闹,弄断了几根门上的芦柴,那是要重重地打几下屁股的。柴门上有时也象征性地挂一把锈锁。锁不锁,其实也无所谓,家徒四壁,谁来偷你一屋子的清贫。

土改以后,庄稼人有了自己的土地,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置办完风车和木船以后,人们纷纷告别了丁头府,住进了砖头墙根基的,有梁有柱的三大间的房子。虽说屋面还是用麦秸草盖的,但窗户却是增多了,也阔了些,还用杂树做成窗框,用铁丝串成窗条。有了窗户,母亲们也可以在窗下理一理早生了些许白发的双鬓。孩子们却不顺便了,不能像父辈们那样睡在铺上就能把头伸出去和星星对话了。笆门也陆陆续续地告退了,燃成了农家热气腾腾的大灶里的一把旺火和一缕袅袅炊烟。只是玻璃窗户的梦还得接着做。在上个世纪70年代,竟也来了一次小小的“房改”。土墼推倒了,代之以鸽子窠或七五砖头墙。麦秸草也用得少了些,因为屋面用几道青瓦封了檐。再也不是一间房开一个小窗户了,而是一溜排的大窗户。窗框也不用杂树做了,咬咬牙,花钱买几根木头。庄户人家也爱美,新门窗总要用桐油和荸荠漆刷了又刷括了再刮,浓浓地“打扮”一下。临到买玻璃时,人们还是舍不得。好在那时农业已经使用聚乙烯塑料布了。窗户上该安装玻璃的地方,钉上白塑料布,倒也有些透明。风雨来了关上,早晨醒来推开。大人们知足了些。还想怎么样呢,就差一块玻璃吧。

进入上世纪80年代以后,庄户人也越发不安分起来了。先是拆掉“鸽子窠”,砌青砖墙的“锁壳子”。刚刚住了几年,房子还好好的,又要翻建成两上两下的楼房,建起了花格子的围墙,有的还在院子里栽上几株月季花。而现在,我们的小村子里,当初的两上两下小楼,早已显得怯生生的了。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农家小别墅在绿树丛中露出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宽阔高大的门楼,朱红的大门,铝合金的窗子,天蓝色的玻璃幕墙。孩子们楼上楼下欢快地躲猫猫,垂垂老矣的父辈们用拐杖敲在褚红大理石的地面上,那“笃笃”的叮嘱是在向儿孙们阐述着什么理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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