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芳

拉开北房间的窗帘，窗台边上，一窝雏鸟一览无余。

北房间是属于女儿的，现在她在外读书，除了隔三差五进去打扫一下外，我们平常并不怎么进去。怎么才过了不到半个月竟有了鸟儿安营扎寨、“生儿育女”？

我被这一窝“小客人”惊喜得咋呼起来，闻讯跑过来的先生，赶紧拉上了窗帘，生怕惊扰了它们。我小心翼翼把头从边侧斜出，小鸟儿正挤在一起闭着眼睛，一个个嘴巴直向上竖着，像黑泥巴上冒出的黑芽。初一看以为是四只，眼睛近视的我再细数时发现竟是五只，激动的先生开始拍照、发微信：燕子来我家做客啦！等他发完微信后，潜伏在窗帘后面偷窥的我连忙质疑：浑身都黑乎乎的，不像是燕子吧？对呀，先生也在纳闷：燕子可是浑身黑白相间分明的呢，何况燕子的窝都是做在高处的，怎么会在窗台上安家落户？

这一群色彩不像麻雀和燕子、声音不像喜鹊和乌鸦的小客人，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像孩子似的兴奋，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几分钟不到就要忍不住去看一下。惊喜间，传来了叽叽喳喳的欢叫声，一只大鸟翩然而至。只见它嘴里衔着一条蚯蚓似的长条形虫子，落在鸟窝边上。刚才还闭目养神的小鸟们突然间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发出嗷嗷待哺的叫声。它们争相张大着小嘴，叫声一个比一个响亮，眼一眨，虫子已经到了一只幼鸟的嘴里，随即大鸟就急匆匆地扑棱着走了。又一只衔着虫子的大鸟向鸟窝飞来，刚刚安静一些的鸟窝里，又开始了新的沸腾。

持续观察了一个上午，我们形成了一致的认识：这是一种我们以前没有见过的鸟儿。在外的女儿和我们一样欣喜，并反复叮嘱我们不要凭自己想象给它们喂食，让它们自然生长。这些“鸟”客人肯定不知道，从这天起它们就成了我们观察、谈话、微信、思考的主要话题，它们陪伴我们度过了快乐的十天。我们逢人便说，喜悦、炫耀之情直接写在脸上，那份神色好像还是恋爱、结婚和生孩子时有过的。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和离家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看一看它们，看看它们在干些啥，看看它们长大些了没有。那几天我们的心里一直很矛盾：既盼望着小鸟们能够快点长大，却又担心它们长大后飞走了不再陪伴我们。

我们惊讶于小鸟的生长速度，早上刚发现时其中一只翅膀上还是嫩嫩鲜红的肉，到下午时分已经冒出了黑黑的细毛。我翻找出了好久没用的数码相机，早晨六点就在窗台内侧选好了拍摄角度，开始了摄像记录工作。

一天下午，先生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你知道小鸟的粪便哪里去了吗？” “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先生有点激动地说，“中午我看到一只大鸟来喂食，刚进食的小鸟立马一转身就撅起了屁股，在小鸟的粪便刚出来的刹那，大鸟用嘴一衔就接走了，怪不得几天来鸟窝周围都干干净净的呢！不得了，大鸟太伟大了！太让人震撼了！”

晚上回来观看录像，我希望能够有这样的情景来证明先生的感叹。但看了都有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出现先生所说的景象。正当我有点迷糊的时候，突然一只衔着食物的大鸟飞进了我的视线，恍惚间它好像吞咽了一小块什么白色的东西。我连忙回放，才看到喂食后的大鸟站立在窝边，眼光紧盯着一个个小鸟的屁股，这完全是母亲和孩子的感应吧？小鸟屁股的一撅和大鸟嘴巴的来接几乎是同时的，但不知怎么的，大鸟没有接得住粪便，在快要掉落窝边的刹那，大鸟一口就把粪便吞咽了。我看得呆了，大鸟怎么能把粪便直接吃下去呢？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昨天还头朝天一仰眯着眼睛的小鸟，今早眼睛里就有了乌溜溜的神采，再过一天黑色羽毛上便闪着金色的光晕。一个星期后的清晨，当我们再次拉开窗帘的时候，只见小鸟们一个个开始往外张望，不断用小嘴啄着自己的翅膀，在不停地伸展着、拍打着，有一两只还做出“怒而飞”的姿势。先生说，哎，小鸟可能要飞啦！

两天后，下班回家，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迫不及待来到北房间，猛地掀开窗帘，我傻眼了：只剩下一只小鸟了！其他的鸟竟然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不辞而别、远走高飞了！窝里还有一只未孵出的鸟蛋与那只孤单的小鸟为伴，看它孤零零地蜷缩在窝里，我的心里似有什么堵着。

那一个白天，我们一直经受着情绪的煎熬，我们知道最后的离别已经无法避免。果然，晚上回家一看，最后一只鸟竟然也飞走了，空落落的鸟窝里的一只鸟蛋，似乎是留给我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