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白慕
○郭宏冰
四
徐忆之所以会看我的小说,是因为他的前任女友郑芳菲是个典型的文学女青年。作为大学文学院讲师的郑芳菲每年都订阅着几本不同刊本的中篇小说杂志。这其中就有每期发我专栏小说的那本。这是徐忆的真实描述。但是我小说家的头脑里却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美女郑芳菲穿着一件性感的蕾丝花边睡衣躺在徐忆瘦骨嶙峋的怀里翻看着我的小说,并不时地说一句这个女的写得不怎么样或者这个女的写得还不错之类的话。因为经常从郑芳菲嘴里听到有关“这个女的”之类的话,徐忆在百无聊赖的某一刻无意识地翻看了我的小说,可能刚好那一期还刊登了我的照片,于是“这个女人”就在徐忆的大脑皮层里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印象,仅供某刻不经意地遇见时记起。
我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徐忆现在的居所就是曾经设定的婚房。房间内装饰一新,据说是按郑芳菲的意愿设计的。床上未被换去的粉色蕾丝边靠枕似乎还存留着郑芳菲的气息。抽屉里未被掩藏好的相框里是弱质扶柳,面如桃花的美女郑芳菲。当我以新的女主人的身份突然出现在充斥着郑芳菲身影和气息的空间内,我不得不去欣赏这个房间原有女主人的高雅格调,浪漫气质,以及含蓄却撩人的风情。
住在这个房间的第一晚,我穿了件蓝白格子的棉布睡衣躺在徐忆瘦骨嶙峋却异常温暖的怀抱里,我的右手极不自然地搭在徐忆扁薄的胸膛上。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蚂蚁爬行的声音。沉寂片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腹腔传出:“为什么不和她结婚?”躺在徐忆怀里的我依旧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徐忆的声音有如梦呓般悠悠地传来:“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我蠕动了一下身体找到了一个更合适依靠的位置做好了聆听状,“那说说看吧,我有的就是时间。”
故事真的要从一个人的童年说起,似乎讲故事的方式都惊人的相似。徐忆出生在苏北的农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徐忆有两个哥哥,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家境窘困的徐忆9岁才上了一年级。那一年,高中毕业没有考取大学的大哥回到家中,帮父母务农。也因此,徐忆才得以上了小学。从上了小学的那天起,徐忆就知道如果他不能考上大学,那么他的命运将和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一样,只能过这种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生活。徐忆聪明伶俐,又肯吃苦钻研,17岁那年以全镇最高分考取了省城的重点高中,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郑芳菲。
从头到脚,甚至每个细胞都浸透着乡土气的徐忆第一次看到郑芳菲时,他的头脑里出现了一个词语——惊为天人。郑芳菲眉如柳叶,面如凝脂,唇齿朱白,袅娜而清秀。郑芳菲的美是大城市的女孩子所特有的自信乐观和天生活力。这种美是徐忆17年的人生体验中从没有经历过的,难免带着致命的诱惑。
作为校花的郑芳菲身边围绕着众多的爱慕者,而重点高中却不乏如徐忆一样成绩优异的学生,更何况这些优秀的学生中家庭条件比徐忆家好的更是大有人在。徐忆从来不敢奢想自己能够接近郑芳菲,哪怕是面对面和她说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都不敢想象。郑芳菲每每如海市蜃楼、空中楼阁般地出现在了17岁徐忆的梦里,而徐忆也是在这样的梦里完成了自己由男孩转变为男人的仪式。
徐忆除了继续保持着学业上的优势,还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更像个城里人。为了买一件仿棉的白色短袖衬衫,他不得不一个月里只吃白馍就咸菜。即使这样,他依旧不能引起郑芳菲片刻的注意。整个高一学年,徐忆一直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想要接近却不敢,想要放弃却不忍,想要逃离却不能。
高二的徐忆选读了文科,没想到居然和郑芳菲分到了一个班级。徐忆的惊喜溢于言表,他觉得这是老天眷顾他,给他的机会。一个月后他写了生平的第一份情书。他没想到这么容易他就成了郑芳菲的“男性朋友”。郑芳菲回传给他的字条上写:“我可以做你的女性朋友,但不是女朋友。”不管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总之,18岁的徐忆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靠近郑芳菲的机会。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