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在心中的 母亲面容
□徐廷华
岁月荏苒,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三周年了,那天我们兄妹仨早早来到母亲墓地来看望她,这是她抚育的三个最亲的人。头一天台风“温比亚”肆疟,狂风暴雨,天似塌下来一样,原指望暴雨还会继续,哪知道台风飞速北移,一夜过去依旧艳阳高照。
伫立母亲墓前,足足有一个多小时,香烛袅绕,母亲亲切的面容一闪一闪地浮现眼前。我想起三年前在母亲告别仪式上说的一段悼词:人的一生中,有两样东西不会忘记,一个是你生活在这个城市的面影,一个是母亲的面容。
一
2015年8月18日凌晨,还在睡梦中的我,猛地听到电话铃响,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是那么的急促,容不得你停一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妹在电话中呜咽地告诉我:妈妈走了。
母亲是因高血压中风摔倒骨折,在她三尺病床的空间里抗争了一年多,最终还是敌不过病魔,带着她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无限眷念的亲人。她除了思维还清晰,能和我们交流外,其他都无能为力了。我们兄妹仨精心地照料着母亲的一切起居,一会儿将病床摇高,让她看戏剧频道播出的越剧节目;午饭后将病床降下来,让母亲睡个午觉;替母亲洗头时,将空气床垫移到床外,椅子上放好温水,一个人托着母亲的肩膀,一个人给母亲洗头,再一个来回地换水。更多的时候我们逗她开心,和她讲过去的往事,陪伴着母亲度过了一个个寂寞的时光。
十个小时前,我还和母亲微笑着挥手再见,说好的明天买水蜜桃给她吃,没想到母亲就这样走了。
母亲平静地躺在床上,眼睛还睁着,她还想看看晚年给她温暖的这个和睦家庭。我轻轻地捋平母亲的头发,抚摸着母亲还有点弹性的脸,微微地抹闭上了她还想看一看儿女的双眼,亲吻着她那还带有余温的苍老的手,亲吻了放下,放下了又亲吻,母亲操劳了一生的手啊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沉重。70岁的我终于抑制不住了,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滚落在母亲的遗体上。
母亲这最后的面容就这样定格在我的脑际,这一年母亲虚89岁,如按周岁该是享年米寿了。
二
我常去母亲那儿看望,67岁不再上班后,看母亲的次数就更多了,每次去时事先会在电话里约好。母亲把我去看她,当成她生活中的“重大事情”,早早地就柱着拐杖下楼在小区门口等我。
每次去我都会给母亲带上一点她喜欢吃的东西,且拣最好、最贵的买。猕猴桃是论个买、红枣是买新疆大枣,香蕉是买进口的,苹果是挑个大且绵软,没牙齿也咬动的那种。
我和母亲常会在龙江石头城秦淮河的桥边上散步,春天垂柳依依,夏日凉风习习,秋天满地金黄,冬日皑皑白雪,母亲说这里风景好,能养人。有时母亲会搀着我的手,摇晃着,那是她最高兴的时候,碰到左邻右舍的熟人,母亲会和她们说:“这是我的大儿子。”语气中有一种自豪。
走累了,母亲就和我坐在河边的靠背椅上,这时她会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些零食,我们边吃,边聊家常。在母亲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个孩子。她会操着浓浓的宁波乡音跟我说:“侬啦勿要老买嘠(这么)贵的墨子(东西)给我,侬己个(自己)勿索(舍)得确(吃),好墨子都给阿姆(妈)吃了。侬阿妹条件好,吃点无所谓。老这样阿姆心里勿过意哦。”
我望着母亲溢满了笑的脸,那笑里又有一种无以言说的心痛和对儿子的怜爱。
三
每次和母亲分手,老人家都要送我一程,显出她的依依不舍。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了,那“笃笃笃”拐杖敲地的声音让我不忍心,我几次拦住母亲,不要再送我了,她总是欲停又走。于是我会转身,再和母亲走回去。
当我跨上自行车时,老远还听到母亲的叮嘱声:“埋埋(慢慢)骑噢,路上当心点。”母亲驻足在那里一直要望着我骑得老远老远,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我回头看她时,灿灿的夕阳下,母亲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还在望着我,我挥舞着一只手,直到母亲的身影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不过七八里,母亲就这样牵挂着。
如今,我再也看不到母亲了,她亲切的面容永远定额在我的心中,直到我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