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场
□陈明干
冬天,拜访一朵花
稻把挑上船,堆好。两个乡民撑着满满的稻把船,缓缓前行。晚霞映照西山的时候,稻把船也撑到了生产队的打谷场。
白天割稻、挑把的男男女女早就坐在场头上等候了。他们急着要做的,便是将船上的稻把拿上岸,再铺放在打谷场上,以供打场。拿把上岸、铺放稻把的过程,就叫放场。
稻把船紧靠场头边,拉上铁锚带上桩,岸上的男女赶紧走上把船,往场岸上拿稻把。因为距离近,拉把的人又多,此时拿把就不像在田里挑把一样使用把叉,而是直接用双手拎,一手拎一捆;或用胳膀夹,一边夹一捆。每人每趟拿两捆,鱼贯而入,很快,船头上的把堆就少了一角。
稻把一拉到打谷场上,就有两个女人前来解草葽了。每一捆稻把上都有一根草葽,草葽不解开,稻把不松散,下一步打场就没法进行。当初捆稻把时,是从稻把里抽出两三根稻秸缠绕在十字形的草葽根部的,草葽被扎得紧绷绷的。现在解这草葽,也要从这里下手。不过,经过大半天的风吹太阳晒,此时的草葽根部已不像刚割下时那样硬朗了,而是松软软的。女人双手用力一拉,十字形的草葽扣便迅速解开,一捆稻把松散开来。
当场头上有了一两排松散的稻把,男劳力们不再从船上拿把,而是开始放场了。放场是从谷场上第一排被解开的稻把开始的。他们排成横队,每人用粗大结实的双手抓住稻把的穗头,高高拎起,然后左右摇摆抖落……不停地摇摆抖落,使得原先整齐的稻把从手掌中渐渐散开。散落到地的稻把变得零乱而蓬松,而一棵棵稻穗头却神奇地裸露其上。稻穗头暴露在稻场的最上层,打场时石磙碾压,稻粒能更有效地从稻穗上脱落下来。只要有力气,很多人都可以将松解后仍然有点板结的稻把散乱地铺在场地上。但能够做到让稻场蓬松,且一棵棵稻穗头好似一排排的如同梳过的头发那样有次序地暴露着,实在是一种技巧。有的年轻人不服气,学着放场。刚放场时,暴露在上的稻穗自然少,免不了遭到讥笑甚至斥责。放场的次数多了,技巧自然会掌握,露出的稻穗也渐渐多了起来。
拉上场的稻把是一排排摆放的,现在放场也要一排排依次铺展。五六个男人接连不断地、一捆一捆地拎起、抖落,其间不可以疏漏一捆稻把。疏漏了一捆,打场时,行走的石磙就会颠簸,这一捆稻把上的谷粒也不会从稻把上脱离下来,“打”出的场就是“生场”。
船上的稻把越拉越少,打谷场上的稻场越放越大,此时,夜色也完全笼罩大地了。
一个多小时,船上的稻把拉完了,场上的稻把也放完了。男人们借着月色,眼睛扫视着已经铺放的、偌大的稻场。看到哪个地方凸起,赶紧跑到那儿抽去一些稻秸;发现哪个地方凹了一些,连忙从周围抱来稻秸,填在那儿。如此这般地完善,这铺着的稻场平平展展、舒舒松松的。女人们呢,做事讲究,也没闲着。她们先是把船舱打扫一遍,将残把和稻穗头收拢起来,然后抱上岸,均匀地抛洒在铺好的稻场上。又拿来翻耙和扫帚,在稻场边推稻秸、扫零草,将稻场周边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此时放完的稻场如同新弹出的棉被,又大又圆地铺展在那儿。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阿龙伙来打场了。放完场的男人女人,这时才感觉了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了。劳作了一天,晚饭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