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干

大集体种田，人太累。累就累在夜以继日，累在随喊随到。乡民们白天割稻、挑把，晚上放完了场，摸黑走在收工回家的路上，浑身酸痛，像散了架似的，每个人都是跌跌撞撞的。

吃过晚饭，恨不得立即爬上床铺。正酣然入睡，生产队长又在窗外喊工了：“翻场啦！快起来翻场！”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很不情愿地起来，去往打谷场。

阿龙第一遍场打下来，已是夜里11点多钟了。稻场铺得厚实，稻穗齿口又紧，仅靠一次打场还不能达到效果，必须先翻一下场，再次将稻秸铺展后，让阿龙打第二遍。

翻场，就是将阿龙已经打好的第一遍稻场用草叉再翻个身，下层的稻秸翻到上层，上层的稻秸翻到下层。经过阿龙二次打场后，所有稻谷才会从稻秸上脱离，这稻场才算打得透熟。

石磙不停地碾压，打过的稻场十分板结。翻场的男男女女都来了，十多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把草叉。

夜色漆黑，场头组长点起了两盏马灯，用草叉支在场边。在篮球场一般大的谷场上，这马灯的灯光显得极其微弱。生产队长拿着电筒，光束在稻场上扫来扫去。

人们排成横队，从稻场的东边开始翻场。

当初放场时，乡民是由西往东、退着步子铺展稻把的。在摇摆抖落稻秸的过程中，稻秸都向西侧斜。整个稻场放下来，所有的稻秸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东向西压着。现在翻场，只有从东往西返回操作，一层层板结的稻秸才能挑翻开来。从西往东进行，所有的稻秸都被压迫着，无法翻动，吃力不讨好。

翻场只能用草叉。草叉的前端有2根铁打的宽大的叉芒。翻这板结的稻场，也只能利用叉芒一小把一小把地将稻秸操起，然后不停地抖动草叉，使板结的稻秸再次蓬松，也使夹在稻秸里的稻谷掉落到地上。稻秸松散后，再用草叉翻到身后，铺成新的稻场。

稻场板结，即便力气大的男人翻场时也感到有些吃力。他们每用力操起一草叉稻秸，草叉柄就弯成了弧形。最吃力的是女人。女人力气小，每操起一把稻秸，都觉得很重、很沉，如同生了根一样。女人操起稻秸时，便将叉柄紧贴着腹部，憋足一口气，将稻秸操翻出来……

男人知道女人不是翻场的料，但农忙季节，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女人翻场，就是帮着男人干活。明白了这个道理，男人会舍得吃苦，甘于吃亏。男人们站稳双脚，挥动大把叉，尽量翻起更多的稻秸，抖动抖动后再挑翻到身后；有时，他们也会将板结的稻秸操翻出来，递到女人的草叉前，让女人抖动稻秸，翻到身后。这样做，会让女人更省力气。

十几个人，翻一次场，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如果生产队长安排吃夜顿子，这翻场的时间也许更短。

这一次铺好的稻场，比第一次更松软，厚度也没有前一次的高了。

咕噜噜，咕噜噜，阿龙顾不上劳累，又吆着他的大墩牛，来打第二遍的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