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冬果
□朱秀坤
冬天,光枝秃干的树上,结几颗果子,在清风中晃荡,常常令人眼前一亮,驻足观赏。譬如人家院里探出的那株落叶老树上,还有两只紫皮石榴;或者四季常青的香橼树,明黄的几只果子缀在翠叶中间,每只都有茶碗大,阵阵怡人的清香在枝头萦绕,真想一抬手摘下,作了案头清供。
所有冬天的果实都是秋天结下的,但冬果与秋果不同,不为口舌之欲,齿颊留芳,只为供人欣赏,一饱眼福。若说秋天的果实是物质的,那么冬天的果子纯粹就是精神享受。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季节一步步迈进冬天后,山果差不多也落光了,留在枝头的,再不会轻易掉落。也许走在林子里,踏了厚厚的落叶,“啪——”蓦然会听到一声踩裂的声音,准是叶下的果子被踩碎了。抬头,或许还能瞧见几颗银杏在高枝上招摇,叶子是一片不剩。却让人止不住想念晚秋时节满枝丫的鸭脚黄,水磨蓝的天空,片片金箔似的叶子翩翩起舞,辉煌绚烂得无可比拟。那蓝,那黄,色彩纯正得油画似的,多有质感。心中悠悠的,似奏着一支不知名的协奏曲——那是银杏树的黄金时代吧?
法国梧桐,也叫悬铃木。焦糖色的硕大叶片随西风而落,也不落净,总会留几片为枝上的小铃铛作掩护。那铃铛毛茸茸的并不光滑,三四个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街头嬉闹。行车时遇上红灯,正好观赏,常常一瞧就忘了行路,有意思。
楝树果曾是儿时的玩具,专用来打弹弓的。飕飕爬上树,直接就摘,揣在口袋里,选那个头大的包在槐树叶大的皮革中,拉簧一拉老长,松手,楝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射到狗身上,一个激灵能一跳老高,马上狂吠不止;射在鸡身上,莫名其妙就转起圈来——彻底被打懵了;射到斑鸠身上,画一个弧线便落下,聚上几只,则是一顿美味。楝树果淡黄色,挂在枝上,珊珊可爱。不怕苦的鸟也来啄,啄破皮,食了果肉,种子落地,来年便发芽,春光中长一棵小树苗。
比楝果大些,更类龙眼的却是无患子,我上班的路上日日可见。冬至过后,无患子果皮起皱,浆汁收尽,剥开,是漆黑油亮的坚硬果核,佛家便用来串成念珠,如《木患子经》中所言,“若欲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患子一百八,以常自随”,如要去除烦恼和因果报应,就当常戴一串108颗木患子的佛珠。我非佛教徒,有时面对晴空下一树无患子无声轻摇,也会神清气爽,禅意顿生,唯愿这果子真能让世间无恙无患、无忧无虑。
路边又有海棠,春深时一树树嫣红粉白的垂丝海棠花,真叫一个热闹。那日不经意一看,呵,有一株竟结了果子,豌豆那么大,密密的、金灿灿,鲜亮且润泽。站得稍远些,以为是一树黄梅花。每次走过,总要美美地看上两眼。
乌桕也结果,蒴果膨大,裂而为三,聚在一起。阴雨天气,映了人家橘黄的灯盏,便是一树洁白细碎的花朵。诗人见了,捻须一吟,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
最艳丽还得数南天竹,比墙角伸出的那一串火棘还要抢眼。一天一地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舞,雪被下挺起一丛茂叶,叶上红珊瑚珠似的天竹子,那样红润亮眼,衬了满院的雪更显吉祥。连叶掐下,再掐两枝欹欹的腊梅,回家插瓶,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天竹红,腊梅黄,恰好装点腊月,一派新年喜庆。
柿子也好,磨盘柿牛心柿大盖柿火晶柿,无论品种,留一些,溜溜儿挂在树上,不摘,喂鸟,当风景。过了小雪大雪柿子皆为橙黄,及至小寒大寒已成一树大红灯笼,照亮了一个个原本平凡的人家。谁见了都油然生出几分欢娱,如此绚烂的一树柿子,真的令人心生温暖。更有趣的是,雪天里,一对喜鹊飞来了,“喳喳、喳喳”招呼两声,便跃上树梢,啄,又啄,啄得浆汁四溅,落雪纷扬,流光溢彩处更叫人心生喜悦,鸟儿欢噪,人也开心啊。一树的红艳喜气,柿柿(事事)如意呢。
白雪皑皑天,两只花喜鹊,一树红柿子。本就是一首欢乐吉祥的诗,一支和谐喜气的歌,一幅色彩鲜明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