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41）

筢 钩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某些农具其实与渔具之间并没有严格的区分，比如罱子，可以罱泥，也可以罱鱼；还有一些农具，只要稍加改进，也能成为渔具，比如有一种筢子，可以筢草，改装一番后也可用来筢鱼。

还是来说点背景吧。里下河地区有数不清的湖荡，这些湖荡无一例外地生长着丛丛芦苇。每到冬日，苇花白了，蒲棒花飞起来了，农人会成群结队到湖荡里剐草。他们挥舞着长柄宽口的弯刀，成片成片的芦苇倒下了，扎成一捆捆，运到村里去，或堆放成垛，或挨墙排着，任由风吹日晒。等芦苇干透，可以编箔子，可以做芦席，可以当柴火。剐草过程中，总要漏下一些藤藤蔓蔓，残枝败叶。丢了怪可惜的，他们会用一种竹筢，把它们划起来，归拢好，带回家作烧草。这种竹筢也就一根竹柄上装着十几根竹齿，以单数居多。单个竹齿有点像“痒痒挠”，前面都有弯弯的弧度，靠这个弧度挠痒或划草。许是划草时惊动了苇滩边晒阳的鱼儿，可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鱼从眼皮底下溜了，情急之下竟抓起筢子作渔具，猛地挥打过去，自然是一无所获的。懊恼之余，灵机一动，何不就用这筢子划鱼呢。

划草的筢子当然不能直接用来划鱼了，不过绑上鱼钩总可以吧。于是，在来年剐草前，农人就照着筢子的样儿做一副筢钩，像个划草筢子，却是捕鱼工具。这筢钩由柄、齿、钩三部分组成，柄是两三米长的竹竿，齿是十根左右长五六十公分的篾片，钩是渔人划钩和挂钩用的那种大钩。每根筢齿上绑两把大钩，一前一后，钩背朝上，钩尖向下，然后整体与筢柄连接。筢鱼的筢子不似筢草的筢子那样与筢柄成一条直线，而是几近垂直，略有倾斜，约呈一百度角，这样更便于操作。

这一年的冬天，农人再去剐草时，不仅像往年那样带上弯刀和竹筢，还要刻意带上筢钩。在剐草之前，或剐草间歇，或剐草之后，他们会偷闲到湖里划鱼，用的自然是筢钩了。冬日里，鱼儿懒得活动，大都猫在水底，有的进入冬眠。如果是渔人，此时的捕鱼方法很多，罩取，网拉，排叉戳，老鸦捉……可农人没那么多渔具，用上筢钩就已经不错了。

筢钩捕鱼大多单干，一人一船一筢钩，少有结伴的。这筢钩既能捕鱼，也可撑船。把筢柄作船篙，撑船找一处相对偏僻的湖滩，停下。农人站在船后右侧，将筢钩伸入湖中，双手紧握，先顺着由前往后，再逆着由后往前，划过来，划过去，反复多次，钩钩着底。筢钩因为没有诱饵，鱼儿不会主动上钩，都是被钩刺着的。潜伏水底的鱼儿，原想安安稳稳度过冬天，哪会想到头顶上会有“飞来横祸”？刺着鱼儿了，农人就取下扔到舱里。都是些什么鱼呢，鲫鱼鲤鱼黑鱼昂嗤，啥都有。忽然，农人觉得手中的筢钩有些异样，不像别的鱼儿上钩时的那个劲儿，赶忙提出水面，却是甲鱼。甲鱼可不能瞎扔，它很容易就会爬出舱外，得用网袋装起来，拴牢了。一趟下来，筢个十斤八斤鱼，那是常事。剐草累了，筢鱼解乏，回家以鱼佐酒，多好的事啊。

等把湖荡里的芦苇剐完，农人就可以专心致志地筢钩捕鱼了。那就不单单是消乏解馋，筢多了，可以卖钱，赚点外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