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

——写给儿子东东

□顾维萍

给儿子写过几篇文章，第一篇写给儿子的是《背影》。朱自清的背影是写给父亲的，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我的《背影》是写给儿子的。儿子三岁时，因为我和妻子都要上班，家里没有人带，只好把只有三岁的儿子送到幼儿园。还记得那天，来到幼儿园，新学期的幼儿园有许多不适应新环境的孩子，不时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儿子没有哭闹，他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妈妈，又看看我，然后牵着老师的手向教室走去，但儿子不时地回回头看着我们，我清楚地看到儿子眼中噙着的几乎要掉下的泪水，我和妻子不忍心离开，一直目送着儿子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里，我的眼里也噙着泪水，儿子是幼儿园里最小的学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好在老师很有办法，很快哄住了他，我和妻子才放心地离开幼儿园。

第二篇写给儿子的文章，是儿子出去上大学。受毕淑敏《我的五样》和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的影响，我写了一篇《给儿子东东的一封信》，把我对世界的看法理解与他做了分享，当然也有对他的希望甚至要求。可是忙碌之中，这封信一直没有发出，儿子至今也没有看到。第三篇文章是儿子结婚，我给一对新人写了一首诗，并且在他们的婚礼上进行了朗诵，这可以说是第一次公开“发表”关于儿子的作品。我没有大家贾平凹在他女儿婚礼上的致辞那么文采飞扬，但我作为一个诗人的激情却感动了参加儿子婚礼的无数人，我甚至看到喜悦和激动的泪花在儿子的眼里闪烁。

2021年6月，端午节刚过，我的眼睛突然有点模糊，刚开始我以为是看书看电子产品过多造成的，估计休息几天就会好了。可是过了几天，我的眼前出现了黑影，后来黑影面积渐渐扩大，我有点害怕了，去了医院，做了B超，又拍了眼底照，医生说是视网膜脱落，要赶快去外地就诊。我一下子呆住了，就像一个酷爱旅游的人一下子失去了双脚，我一个热爱读书写作和喜欢看风景的人。眼睛却出了问题，虽然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但我高昂的情绪一下子落到了低谷，甚至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

后来在一位大学同学的帮助下，我在儿子的陪同下去了上海的五官科医院，院长帮我找了最好的眼底专家。每天，儿子给我把一日三餐合理安排好，营养均衡，荤素搭配，水果牛奶每天都有。看到我有点沮丧的表情，儿子劝慰我，不要担心。手术前尽管我做了深呼吸，但我还是感到有点紧张。在电梯口，儿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爸，你放松点，手术时间不长，我在这里等你！我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对我的鼓励和坚毅。第二天出院时，儿子让我坐在椅子上，他一个人又是拿号又是刷卡，很快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儿子打的士，我们一起去了上海火车站，坐车回到儿子的新家里。

眼睛手术之后，我有时担心眼睛的手术效果，儿子时常安慰我说，给你做手术的黄教授是国内顶级的专家，你要保持好积极的心态，对你的恢复有利。到上海复诊一共去了八九次，有时我和儿子说，我自己可以去。可是儿子不放心，坚持每次都陪我。我在儿子的带领下上车下车，一到医院儿子给我挂号打卡，我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医生的检查，儿子俨然成了我的眼。

如今眼睛基本恢复，儿子经常打电话给我，让我少喝酒，注意用眼。我一下子恍悟过来，养儿防老，儿子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