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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里

2022-03-25 08:35:14

□徐 薇

五里,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与兴化化肥厂一水之隔。

化肥厂的临时工大部分来自五里,我心下猜想,这或许是早前就订下的协议吧。厂子征用了五里的土地,就得照顾五里的农民到厂里来打工挣钱。两千多名的合同工与临时工,星布在厂子的各个岗位,虽无亲如一家的黏腻,却也是融洽的。毕竟追本溯源,哪一个不是农民的后代呢?

所有化肥厂子女的童年,无一例外地都会因着父母的关系而与五里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至于日后的怀想,那更是会时时侵入到绵绵乡愁中来的。

除去那些不曾记事时的亲近,真正踏上五里的土地,是在我七岁那年。

七岁,母亲觉得让我去城里上学尚为时太早。我的生日小、腼腆、不爱说话,种种原因让母亲决定依然把我留在身边。然而河西的幼儿园是不会再去的了,一架秋千,几匹木马,又如何能满足七岁孩子对外界日渐蓬勃的向往呢?我要上学,我坚持着要去上学。

五里有一所小学,于是母亲将我送进五里小学读一年级。我已经记不清五里小学大门的朝向。所有启蒙的数字与拼音,也一直在模糊的记忆里跳跃着,无法细辨。

从河西到五里小学,蜿蜒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我一个人背着书包,沿着河畔去上学。

小哥去城里上小学,父亲与母亲在厂里三班倒,他们都无暇顾及到我。我不介意自己是一个人,我踢踏着小石子,自由地一路行走。心的自由,不应该有喧嚣。

一个暮秋的早晨,父亲上大夜班,还没有下班。母亲赶着做一家人的中午饭,然后去上白班,小哥已经乘厂车去了文林小学。

“这个天气,你可怎么去上学啊?”母亲扭头看着门框外的雨帘,声音飘过来,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没说话,背上书包踮脚够着身子去拿挂在墙上的黑色长柄伞。我在用身体的极尽所能来告诉母亲,我才不在乎。

“你这丫头,就是犟!”母亲转身过来帮我拿了伞,不再说什么。

我打着伞,穿上红色高筒套鞋,那是母亲托厂里的采购员从外地买回来的。有了漂亮的套鞋,下雨未必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怎奈出门后风大雨急,地面上满目枯黄的断枝残叶,我两只手紧紧握住伞柄也是吃力。过了河西马路,我突然间有些怯了。高垒于河面通往五里小学的窄小土路,经过雨水的浸泡冲刷,很是黑亮滑溜,歪歪扭扭烙着一些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脚印。

若是没有长柄雨伞与河畔柔蔓的垂柳,这一个突如其来却又似乎是早有定论的跟头,一定会要了我的命。我已经滑下河畔,手里紧握着的伞柄勾住了一棵柳树的叉枝,救了我。幸而瘦弱身轻,我在雨中挣扎着爬上了土路,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浑身是泥,惊怵得一时忘记了哭泣。愣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想起往河西家中走去,一路呜咽,不能自已。回到家中看见下夜班的父亲,终于放声恸哭。

淋了雨,加之受了惊吓,我病了。三天后,高烧退去。我更是脸色苍白,瘦了一圈。

“咱以后就不去五里上学了啊?”母亲说,眼里似有泪花。

“不,我要上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河畔依然是垂柳柔蔓,我依然是一个人背着书包,每天行走在通往五里小学静谧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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