剐牛草
□倪高扬
牛的嘴很侉,青芦苇是它的最爱,水沿芭、水花生、杂草、树叶都可成为它的食料。然而,牛有四个胃,吃进的草料经过反刍后才进入真胃,所以,草料必须清爽干净,不可带泥土,不可用铲锹铲的草喂牛。牛自己“啃食”地上的青草时,不时地用鼻子对着青草猛“噗”,实质就是吹除草上的灰尘。
在那一穷二白的年代,河岸田埂到处光秃秃的,青草少得出奇,能动刀剐的草真是“凤毛麟角”。我铲青草小有名气,剐牛草也很厉害,即便矮小的草我都能如同针尖上削铁般剐起来。面对一片矮小的青草,我叉开两腿,蹲下马步,右手紧握刀柄,镰刀贴着地面,憋着气,凭借手腕高频率地摆动,闪电式地由外向里,转着圈儿狂“戗”,只见刀起草落,顺势归拢于面前,一会形成了圆形小草摊。这样剐草吃劲倒是小事,关键因为草源太少导致效益太低,辛辛苦苦一天干下来也拿不了多少工分。工分少点倒也罢了,可怎能让任劳任怨干了一天苦活的牛儿们饿肚子呢?
在我们村附近实在找不着剐给牛吃的草源,至多剐些水沿芭或杨树、柳树头儿。于是我向离家二十里以外的西鲍庄以西进军,我和一位伙伴同往,一路轮换着撑船。不撑船的也不闲着,骑坐在船梁上,不时蘸着河水,在刀砖上“呼嗤呼嗤”地磨刀霍霍。船儿跨过上官河,穿越西鲍庄,往西北方向放眼望去,芦苇地一望无际,浩浩荡荡,绿浪翻滚,看不见一个人影。我知道,芦苇荡靠近不得,“荒田虎”(看芦苇地的)打人不犯法,还会砸坏你的木船。幸运的是,这芦苇荡附近有不少开荒田(芦苇地开垦成的粮田),田埂上长满了嫩绿清爽的水沿芭和高矮不一零零散散的芦苇。这些草只适合喂牛、不适合沤绿肥。我俩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尽情地剐,没花多长时间就剐了满满一中舱。夏天的太阳如同火烤,我们每隔一会就向草上洒一点河水,以保持牛草的新鲜程度。满载而归后,队长为我们用笆斗计量,连夸这草好,还问剐的什么地方的。队长虽然高兴,似乎又红了眼说,乖乖,你们今天的工分超过大劳力啦!
接下来,我和伙伴每天真正用于剐草的时间并不多,每天都很轻松地捞上大工分。“小孩子剐牛草怎能超过大劳力工分?”队长计量时,叉起草死命地往笆斗内摁,最终还带上馒头尖。明知队长是故意的,但我们并不责怪他。我们压根儿就不想超过大劳力的工分。
有一天,剐完草感觉时间还早,我们就去西鲍庄西北角的兽医站玩,我堂哥在那工作。当他得知我们是来剐牛草时,便说,以后不用剐了,我叫人家多带点给你们。原来兽医站有牛在那儿“住院”,管牛的每天要为病牛送“伙食”。他们那儿荒草不金贵,多带一点无所谓。从此我们就不用剐草了,带去的镰刀磨都不用磨,直接将人家带去的芦苇抱到我们船上。但是我们不贪心,心里存着小算盘呢,必须悠着点,每天所得的工分绝对不能超过大劳力。
暑假过后,我返回学校,看到地处城区的中学操场上、路道边,草长有半人高,一阵惊喜之后感叹,如能联系上我们队长,派人剐回去喂牛,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