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55）

照 鱼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照鱼纯属乡间少年的游戏，聊以打发枯燥难耐的长夜。那时可没有电视电脑什么的，吃了晚饭，不能老是捉迷藏、逮麻雀，这些终归要玩腻的。于是，他们会想出别的花样来，比如照鱼。

照鱼于少年而言，纯属无师自通，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两次跟在大人后面做过帮手，这就已经足够了。不学都会的，再学还不成精？春夏季节的夜晚，乡间田埂上，不时会有点点灯火，这正是照鱼的队伍。

照鱼大多两人结伴，一人为主，腰别鱼篓，手持小鱼叉，或抄网、竹夹；一人做帮手，抓着电筒。也有单干的，干脆一手打电筒，一手捉鱼。用上手电筒算是一大进步，要知道，父辈照鱼只是马灯，再早还用过火把。

照鱼地点以水田为好。等着插秧的当儿，田里水汪汪的，鱼儿满田乱窜，鲫鱼泥鳅黄鳝，䱗鱼罗汉鳑鲏儿……少年白天已经来过一次了，可田里的鱼似乎总也捉不清，有些鱼像是躲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到了夜里又出来了。当然，有的鱼天生昼伏夜出，比如黄鳝。乡村少年哪有不知道这些的，白天放过它们了，晚上再来收拾。

我就是这群乡村少年中的一员。小时好玩，常常是晚饭碗一丢，就约上同学扣子，一起照鱼去。我们喜欢到离村最远的田块，因为路远，照鱼的就少，鱼自然也就多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儿有一块乱坟地，好多人怕闹鬼，胆小的白天都唯恐躲之不及，夜里更不敢去了。我跟扣子属于胆大一族，才不怕呢。

到了目的地，轻轻走在田埂上，电筒往田里一扫，鱼儿尽收眼底。有的鱼会惊慌失措，稍一愣，随即“哗啦”一声逃到远处去了，像鲫鱼和小鲤鱼；有的鱼则纹丝不动，像是被施了魔法，傻傻地呆在那儿，比如黄鳝、泥鳅；有的鱼若无其事，灯光和声响似乎与他无关，该干嘛干嘛，这大多是些小杂鱼。不同的鱼有不同的捉法。照到鲫鱼鲤鱼，趁它愣神时，赶快出手，送去一叉，绝少落空；照到黄鳝泥鳅，则会用上竹夹，尤其是黄鳝，一夹一个准；照到小杂鱼，那就干脆用抄网去抄……也不定一个模式，鱼多的时候，我们也会手忙脚乱。不过，也有意外惊喜，水下黑黑的，以为啥都没有，再一瞧，卧着虎头鲨呢，刚想去叉，旁边似有东西在爬，吓了一跳，却是一只甲鱼……

有时，也会玩过了头，惹出麻烦来。正兴致勃勃照着鱼，远处又有灯光过来，不用猜，肯定是同行了。扣子说，咱们吓唬吓唬他，边说边关了电筒，蹲下身，悄悄藏起来。等灯光近了，扣子猛地唱起歌来，连我都吓了一跳。扣子唱的是《白毛女》中的“北风那个吹……”学着女声，声音颤颤的，冤冤的，听了毛骨悚然。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先是传来极恐惧的“哎呀”一声，后是哇哇大哭……我们知道闯祸了，可又不敢近前，只得偷偷地绕路回家。第二天，大人说，毛丫头被鬼“吓”了。毛丫头是“惯宝儿”，独子，三代单传。大人还说，那坟地里埋着一个“寻死”的姑娘。她是村里文娱队的，演白毛女可像了，跟扮大春的城里知青谈恋爱，后来被甩了，想不开，喝了敌敌畏。

毛丫头怕有个把月才缓过神来，好在我和扣子都守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泄露出去。不然，人家肯定饶不过我们。乡间有个说法，鬼吓人治得好，人吓人治不了。

这次遭遇过后，我们再也不敢到那个地方照鱼了。再说，插了秧，鱼也渐少了，我们又改在河边照鱼。虽说河边照鱼，鱼的种类要比水田里多，也不受季节限制，可总觉得没有田里来得稳当。好在这一次我们的武器换了，村里看电话的陆爹给了两只旧电池，一只都有碗口粗，装上大灯珠，亮得“戳”眼。那还用说，鱼也就照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