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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鸟语

2022-06-17 08:47:20

□金鸿美

 

1

 

连日来,一大早被一只乌鸫鸟与几只麻雀、白头翁吵醒。

乌鸫是个领头的,话最多。它们似乎没什么正事,时而喳喳,时而啾啾,时而细碎,偶尔婉转。“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它们大概习惯了早起,吃罢了早餐,在闲聊。

好奇怪,乌鸫与麻雀、白头翁有什么好聊的?无故搅扰了我的清梦。“浓睡觉来莺语乱,惊残好梦无寻处。”不喜欢聒噪的鸟,也一样不喜欢聒噪的人。

这一只乌鸫鸟黄嘴、黑羽,初次见识以为乌鸦。只是它一张嘴,一口流利的鸟语却是不同,巧舌如簧地啁啾,若在晴朗的傍午,心情好时很愿意听几声。可它盘踞的时间久了,每天清早无休止地、毫无内容空泛地喧嚣,很是烦人。

有时,宁愿它是只不常开口的乌鸦也好。

 

2

 

听着鸟语,无由想起一个伤心的词——劳燕分飞。

劳,伯劳鸟,喜独居。伯劳又名“屠夫鸟”,鸣声刺耳,是一种比麻雀还小的较凶悍的鸟,是“套马杆的汉子”。燕,燕子,爱群居。最常见的燕子也叫“家燕”,喜欢在人家屋檐下筑巢,有恋家的情结。家燕的故乡在北方,像“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勤劳又善良,任劳又任怨,一身黑羽、白腹、剪刀尾,是鸟中“淑女”,空闲时,偶尔也会聚在一起唠嗑。

由此可见,伯劳与燕子性情不同,它们如组成了家庭,根本过不到一块儿去。劳燕分飞并非情不得已,而是在所难免。歌手田震有首歌《未了情》中唱道:虽有灵犀一点通,却落得劳燕分飞各西东。

“东飞伯劳西飞燕。”人生宛若如初见,都是骗人的谎言。茫茫人海之中,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久长的爱情不过是日久生情。

 

3

 

去年除夕夜,吃年夜饭前与邹先生闲聊,无意间提起杜甫,先生一时兴起,逐句解读杜甫的《羌村三首》。

先生虽已近米寿之龄,记忆力却特好。

杜甫生于乱世,终生漂泊,能活着是个奇迹。先生讲读到“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这一句,自己禁不住双手抹了一把脸:妻儿都奇怪我还活着,等惊魂稍安定,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有趣的是,诗中有一句: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这与我们当地谚语“鸟雀噪,亲戚到”的意思很契合。这里的“鸟雀”,应该指的是喜鹊——一种乡村常见的报喜鸟。生活在没有现代通讯工具的古代,生死未卜是常态。在某个不定的黄昏,一家人围坐,想起漂泊在外的亲人,能听到院前屋后树梢上几声喜鹊的鸣叫,那该是怎样的期盼与宽慰。

亲人相聚,如梦一场。

“杜甫回来了!”“杜甫没有死!”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杜甫的邻居也很可爱,陪着他们一家人悲喜。

这些年,无数次往来于城市与乡村之间,不记得何时听闻过喜鹊的鸣叫,颇怀念。大概是乡村里土生土长的树木已不多见,没了它筑巢做窝的合适之所,而它,难道也忘了初心,对人世间的一切冷去了热情?

 

4

 

五月已至中旬,该开的花都开了,该结的果亦趋成熟。

各种鸟语,有的在清晨时分召唤,似家雀,“林深无人鸟相呼”,在路边的丛林里调情;有的在向晚一刻怅惘,如过客,“长空澹澹孤鸟没”,在远空的云朵里招魂。

往年,母亲也在五月收获各种蔬菜、豆角的种子。趁着阳光正好,把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大的、小的,扁的、圆的种子,在庭院里一摊一摊铺成各式的图案,每日翻晒。今年不同,春节后一场病痛,几乎令她颗粒无收,唯有一畦菜地收成了少许菜籽。“燕子不归春事晚”,燕子来了又去了,等母亲病情好转,一切农事皆被耽误了。

午后,母亲正在院中晾晒菜籽,有布谷鸟飞过,徒留几声“麦黄草枯”,似乎刺痛了她的心。她仰望着阳光耀眼的天空,又看看脚边仅有的一摊黑色的菜籽,面容渐憔悴,自叹一声:该收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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