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渔·画渔（63）

兜 网

文/刘春龙  图/李劲松

水乡少年有玩不够的游戏，尤其在夏天。可以从桥上往河里跳，比谁的胆量更大；可以来个游泳比赛，比谁的速度更快；可以捉迷藏，比谁的水下耐力更久……然而，大人是不许这样胡闹的。他们会教训孩子，从桥上往下跳是危险的，摔坏了咋办？他们还会吓唬孩子，河里有水鬼，有水獭猫呢。那么，这漫长而炎热的夏季又该如何打发呢？

有人想到了另外一种玩法，那就是兜网，俗称码头网。兜网没有现成的卖，要花工夫去做。如果谁家有个巧手姐姐，会让大家羡慕的。姐姐会在弟弟的央求下，帮着编织做兜网用的网衣。母亲可不像父亲那么“凶”，常会顺着孩子，买上几框尼龙线。姐姐则起早带晚，用细细的梭子，窄窄的帮子，织那密密的网眼。弟弟也变“乖”了，学着“上”梭子，做帮手。织兜网是个慢活，得花好多天。姐姐已是家里的劳力，要做的事多呢。姐姐一忙，母亲也会在孩子的撒娇下，拿着梭子“顶”上去。这样一来就快了，十天八天，兜网的网衣就做好了。这时父亲出场了，忘了曾经的严厉，翻出几只破旧的泡沫拖鞋，把它切成一个个长条作“浮子”，又到铁匠铺打上几十个“脚子”，再找两根长长的竹子作“操竿”。做这些的时候，父亲虽说“绷”着脸，手中的动作传递出的信息却是温馨的。在这气氛的感染下，母亲从容地将浮子、脚子装上去，操竿扣上去。讲究点还可以用猪血把网衣“血”一下……这样，一张三四米长、一米多高的兜网就做好了。

少年已经急不可耐，抓住操竿举着兜网就要到河边去。他没想到，装了脚子的兜网竟然沉甸甸的，虽说举起了兜网，步子却是趔趄的。父亲难得地调侃起来，还要吃几年饭呢。少年赧颜，姐姐窃笑，妈妈则自责，这网做大了，小点就好了。好在还是父亲解了围，许是自己也想一显身手呢。他从儿子手中接过兜网，吩咐道，拿着鱼篓跟我走吧。父亲来到河边，一手抓住一根操竿，高高举起兜网，尽量往远处伸，往两边拉，然后丢下网，等脚子沉到河底了，就摁住操竿，将网慢慢往岸边移。这一网收获颇丰，罗汉鱼、鳑鲏儿、䱗鱼、鲫鱼、虎头鲨、沼虾……少年正兴奋地看着一地活蹦乱跳的鱼儿，他的一帮小伙伴们围拢过来了，有的帮着捡鱼，有的痒痒地也想来一把。那父亲干脆放下兜网，让孩子们自己玩去。于是，河边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毕竟还是少年，再者这兜网也确实做大了，孩子们无法做到像大人那样潇洒地操作。没谁提醒，一个人的力气小，那就两个人合作，一人抓住一根操竿就是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举起兜网，重复大人的动作。虽说不那么协调，甚至手忙脚乱，但能捕到鱼就行。大家轮流“过把瘾”，比试哪个组合捕获的鱼更多。

老是做同一个动作，时间长了，又觉得枯燥，那就找点新花样。这不，机会来了，不远处的河面忽然骚动起来，小鱼急速地逃窜，虾米不安地跳跃，有人小声叫起来，黑鱼乌仔——黑鱼乌仔——果然，一趟黑鱼乌仔正款款游来，隐隐地还看到护窠的大黑鱼呢。早有大一点的孩子抢过兜网，拦头抄过去。亲黑鱼是狡猾的，一有动静，早逃之夭夭。它的一趟儿女可没那么灵活，稀里糊涂就成了“俘虏”。孩子们高兴起来，提着兜网就回家了。

他们找来一只大木桶，盛上清水，把乌仔倒进去。乌仔们一个个又鲜活地游动起来，还不时好奇地把头伸出水面，唼喋着，似在说些什么。有人出主意，滴几滴香油，好让乌仔把肚中的脏物吐出来。这一招定是跟大人学的。你别说，还真灵，不大会儿，水面上浮起了一层混浊的东西。留这些乌仔干吗？汆汤喝呗。烧开一锅水，直接倒入乌仔，等水再沸起来，这汤就算做好了。起锅的时候，再撒些胡椒粉。听大人们说，那汤可真叫个鲜啊，直戳你的舌头。

说不出为什么，小时候我是不敢喝黑鱼乌仔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