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寂静安宁的地方
去往寂静安宁的地方
——序《幽深见鹿》
□金 倜
人生海海,遇见就是缘分,但不是所有的遇见都值得记述。
退二线了,无所事事,把更多的时间投到平生热爱的诗歌写作上,在诗友华先生的引荐下,我认识了邵满意。记得那个下午,茗香缭绕,日影绰绰,看着他比我年轻一个年代的脸庞,我被陡然降临的人生况味惊住了,岁月之感盈盈满怀。
跟我相似,邵满意不善言辞,抑或不愿言辞。是的,诗者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言语的欲望,全部的表达都选择了诗的书写。跟我不一样的是,邵满意不胜酒力,他的朋友向我佐证了他的滴酒不沾,说他在老家曾经被三小杯白酒闹得沉醉数日。于我而言,每一次醉后醒来都是一回重生,酒徒就是战士,酒局就是死守的阵地。喝不喝酒这个事并没影响我们之间频繁的交往。
谈诗之前谈几杯酒,诗酒一家不能算跑题。现在醒一下酒,说说邵满意与诗。
华先生对我说,诗是邵满意的命。诗人邵满意爱诗如命,他有两条命,一条是血肉之躯,另一条是诗,这样的爱是深入骨髓、融进灵魂的。记得在我们闲聊的时候他对我说过,他的日常很简单,下午打羽毛球,偶尔下中国象棋,其余时间都围绕着诗,写诗,投稿,参加所知道的所有诗歌竞赛。他对同好者也是这样说的,把参赛当作练笔,努力提高自己。那次,在《扬子江诗刊》上看到邵满意这个名字,对于他的诗上了《扬子江诗刊》这样一流的纯文学刊物,我并不奇怪,因为他的作品完全够格,属于实力派。但那次我感到有点意外的是,那是一组古体诗。我微信他,委婉地问了彼邵满意是不是此邵满意。果然。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古体诗已经被当代人折磨得没有人型了,最典型的就是老干体。少数从高位上退下来的老人,人生一时失重,找不着北了,于是找师傅学书法学画画,也有极少数自学古体诗的,老干体应运而生。我平常最怕遇见两种人,一是酒品差的,二是写古体诗的。看了邵满意的古体诗,我觉得自己是多么武断不讲理。当然,我也为自己认可他的古体诗找到了理由,满意兄一身古意,如果羽扇纶巾,那么他不是来自唐诗就是来自宋词。
邵满意连续两年获得江苏省文学院年度文学创作奖励,多次荣获各类诗歌社团、刊物年度最有影响力诗人称号,当然是凭他现代诗的真功夫而折桂。记得说起少年事,邵满意曾经说过一些跟诗无关的事。在他的农村老家,少年邵满意是村子里引领潮流的人物,流行男生烫发的时候他是满头大波浪,发蜡、摩丝这些稀罕品都是他率先上头,紧身牛仔裤、三级头皮鞋,他的穿着打扮成了年轻人追求时尚的风向标。先锋、冒险、自信这些品行为他日后成为一名诗人做好了准备。我的一位兄长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说一个献身诗歌的人,大都是心怀希望的悲观主义者,他在年轻的时候眺望未来的港口,他在年老的时候回溯迷茫的故乡,他用诗句担当自己的追求和向往,从内心里渴望走在寂寞的长路上,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不能肯定邵兄是不是悲观主义者,但他一定是心怀希望的,作为诗人他就是一名耐得住寂寞的苦行僧。
认识邵满意的时间不算久,但相识相知为什么一定要久呢。诗者相遇,接头暗号完全就是靠唇语,对上了随即返身人海,去应付熙熙攘攘,而那种相联的关系已经牢不可破。也正是因为此,得知邵满意出诗集的时候,我开心得如同己出。一向沉默寡言的邵兄冷不丁提出让我写序,我对自己说:一不要信口开河评诗,就算邵兄无所谓,别人或许有所谓,不能把好事办成坏事;二是我不能保证我的言论不被我的情感左右,因为弟兄感情而忘了立场于我是常有的事。于此,向邵君满意及诸位同好打个招呼——话不多说,好诗在后面。
最后以我喜欢的法国诗人亨利米肖的一段散文诗结束小文:
它对海上的波浪根本无动于衷。无论波浪在海上,在钟楼,还是在齿轮里,或者在刀刃上,都跟它无关,它去往寂静、安宁的地方,终于不再是风。